她连嘲笑自己愚蠢的力气都没有了,苍白的手指用力戳着屏幕,语速急促又无力道:“你们是不是也相信这个所谓知情人士的爆料,所以才认为是我妈害死了我爸?你们不是说我爸是无辜的吗,那警方为什么不发公告解释?很好玩吗?这种事情很好玩吗!”
田芮陡然间爆发出一声怒吼,紧跟着咆哮道:“一次又一次,我爸已经死过一次了!死不瞑目!你们还觉得不够!要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鞭尸,再加上一个我妈!你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做就没事了吗?你们的纵容是一把刀!你们这些人全部都是凶手!都是!”
她抡起手臂,猛地将手机朝地面砸去。
手机落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又飞出数米远。警员一个哆嗦,连忙冲上前将她按住,怕她做出什么自残的行为。
田芮用力挣扎,疯狂抗拒。
“冷静一点田芮!”警员死命禁锢住她的手臂,叫道,“我们没有不管你好嘛!我现在就守在这里!这里是医院,你这样大吵会影响到里面的医生!你妈还在里面做手术!”
田芮身形顿时僵住,软绵绵地卸下力去,像没有了支撑的植物一样,身心都在朝下垂落。
穹苍平静地看着她,看她从歇斯底里到颓然啜泣,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叹,起身去捡起那部丢掉的手机。
这部手机的质量还算不错,外面套的机壳飞了,透明的压盖板也碎了,但是屏幕依旧能用。
穹苍拿着手机走回去,在警员惊骇目光的瞪视中,不容反抗地掰下田芮的手,对着她的脸拍了一下,解开屏幕。
警员纠结道:“这……不大好吧?”他都不敢放开自己的手了。这两人别是当场打起来。
穹苍在手机里按动了一会儿,然后转过方向,捏住田芮的下巴,强制她看上面的内容。
屏幕中一张蓝色背景的警方通告。
通告中对各个问题都客观地解释了一遍:警方重新调查了多年前的档案,经走访、勘查,及复核之后,确认,关于网友热议的,田某医生性侵犯罪,以及医疗事故的指控,皆系造谣。
根据警方搜集的人证及物证显示,未发现田某医生出轨的事实。
根据相关法律条规及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评定,田某医生未出现医疗事故。
柳某在手术结束后,多次要求巨额赔款,在遭到院方拒绝之后,尾随并骚扰、乃至殴打田某医生,曾被处以行政罚款。
车祸责任鉴定结果,双方各自承担一半责任。柳某违规超速,且未及时制动。田某违规变道,未系安全带。目前无明确证据可以表明,车祸是否是由田某医生主观引导造成。
望广大市民尊重死者,切勿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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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芮眼珠来来回回地在图片上转了几圈,哭声减缓,然后慢慢消去。
她吸了吸鼻子,两手小心地接过手机,放大图片,查看上面的文字。
她的视线被泪水蒙得迷离,慢慢只是几排简单的文字,却让她内心的委屈再次如山洪一般崩塌下来,泪流不止。
她抬手用力抹了把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得那么汹涌。
穹苍的声音虽然沙哑,却犹如浸着水的玉石,永远带着一股通透的凉意。
“人类是一种不理智的生物,经常会因为自己的悲观,而浪费过多的情绪。”
田芮咬着唇,呜咽出声。不想继续在她面前丢脸。
“警方为什么不通报?一是因为,确实没有十足的证据,里面存在猜测的部分。二是因为……”穹苍缓缓说,“将案件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希望不会给你带去过多的负面情绪。”
田芮仰起头。
“贺决云或许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我告诉你。”穹苍俯视着她,“根据路口的交通监控录像显示,柳忱有一点的确没有说错,田医生是提前在路口等候,见他出现,才冲撞上去的。这起车祸的确是场意外,意外在柳忱超速驾驶,大货车紧急制动后失控,才导致你父亲的死亡。”
警员变得紧张,觉得她说得太过直白。
田芮傻愣愣地张开嘴,眼睛里是不可置信。
穹苍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继续说:“梅诗咏的事,是你母亲要求报的警。这件事警方没有对外宣扬,医院的人也一致选择了保密。把它告诉柳忱的,还是你的母亲。她以为你父亲出轨,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进行报复。”
田芮神情恍惚,嘴唇张合,却没能发出声音。
“你以前没机会分清好心还是恶意,现在应该要明白了。这世上阴谋最多的,从来不是警察,而是人心。”
田芮两手按住手机贴向胸口,睁着大眼,没有回应。
穹苍不再多说,点头示意,让警员先放开她,搀扶着她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