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长相是极好的,乖巧素净,唯有一双大眼睛,黑眼仁大而亮,睫毛低垂时,隐着些许狡黠,非常诱人。
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肩膀消瘦,袖口、裤口都卷着,露出长手长脚,像一朵黑夜里开累了的百合花。
明意在一家三口鼓励下,拿起烫手的手机,在衣角蹭了蹭,忐忑不安地拨出一串号码。
对面接得很快,一个沉稳熟悉的声音响起。
明意心中排列组合半天的话语,如轰然倒塌的残垣断壁,掀起漫天尘埃。
“大哥……”
……
明家就在燕城,四年前明意与家庭决裂,跟着刚毕业的庞磊,跑去两千公里外的南方创业。
明彻接到电话,快如阵风,转眼闯入病房。
正是下午的探视时间,病房里进进出出有些混乱。
他站在门口,被脸盆凳子堵住去路,眉宇间隐着焦急,老高的个子,磕磕绊绊挤进去。
明意刚吃了根香蕉,肿着眼睛,从帘子里探出个鸟窝脑袋丢垃圾。
他一抬头,就对上一副冷凝的表情。
“大大大、大哥……”明意僵住,像只被丢进垃圾桶的小鹌鹑。
明彻身上大衣敞着,里面深色西装一丝不苟,头发、肩头挂着化开的水珠,风尘仆仆。
他身材高大,肩宽腿长,足足比明意高出半个脑袋,堵在面前像一片吸饱了水的乌云,压力感十足。
他无波澜的表情下,纠结着复杂情绪,也不说话,抬起弟弟的下巴,仔细看他的头脸:“疼不疼?”
“已经、不、不疼了。”明意任他捏着,不敢动,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他从小就有两个爹,大哥就是饲养他的二爹,一点不敢反抗。
明彻闭眼,心里没有一个脏字,连起来全是脏话。
他比明意大八岁,小时候父母忙,兄弟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最长。
漫长岁月里,明意在他身边,油皮儿都没蹭破过,养得油光水滑,漂漂亮亮。
连去国外上学,他都一个月好几趟地跑去看,不求他学成什么个玩意儿吧,但求他无痛无灾,平安顺遂。
好好的弟弟,怎么就被蜜蜂屎糊了眼,为了个外人跟家里决裂,一跑就是四年多。
明彻回想起来,肝儿都气得在颤!
现在弄得浑身没有几两肉,脸色差得半死不活,脑袋上一个大口子……
明彻站在窗前,掀开大衣叉腰,不知道要先宰了谁!
明意坐在床边,缩着脖子抠手,偷看要原地爆炸的大哥。
“大哥我错了,你骂我吧。”他吸吸鼻子,抬起头,漂亮又可怜的上目线。
明彻点头:“谢谢你提醒我啊!”
他原地转圈,摸了摸兜里的烟,想起在医院又作罢,“上床躺着。”
即便是骂人,他都舍不得弟弟听累着。
“你那漂亮脖子上,是长了个猪头吗?啊?”
“你看看你的病例,比你简历都丰富!可把你能坏了!”
“垃圾桶锁上,你都能扒开,吃垃圾还能被垃圾咬了?你告诉我,你能干什么?”
“跟屎壳郎下馆子,我发现你是真好这一口啊!怎么没香死你呢?”
“你那也叫创业?你那叫作孽!”
明意蜷成一坨,抱着被子捂住脸,被骂得像年夜饭上的澳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