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旧房,红艳的影子越来越长,而夕阳下的人,似乎也变得越发鲜艳灼目。
最苦无过于生离死别,最悲无过于相顾无言。元成辑与范云汐,舒博与苏小月,普普通通的四个人,波澜壮阔的两段感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在此刻画上句点?
——完美而温馨的句点?
叶黎只觉脑中嗡鸣,所有的谜团都在此刻完全解开。但他心中没有半点喜悦,只有挥之不去的忧伤。
他看得到,眼前的温馨,建立在无数的悲伤与泪水之上。因为,此刻的元成辑,已不再是之前的元成辑。
之前的元成辑,变成了善念之花,融入了叶黎的体内。
叶黎抚着胸口,他能触摸到自己的心跳,进而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仿佛也随着元成辑的加入而改变了节奏。
那是轻缓的、冗长的、充满悲伤与不舍、但又满是决然的心跳声。
——原来这场善恶游戏比我所想的要简单的多啊。简单到让人懊恼!
叶黎懂了,这场善恶游戏大概可以分为两条主线。一条线索是元成辑和范云汐的懵懂情愫,另一条线索便是元成辑和舒博的纯粹友谊。至于苏小月,只不过是夹杂在这两条线索中的混淆因素。
元成辑心中一直藏着两个遗憾,分别是范云汐的死、以及舒博的致残。
而叶黎和沈星暮分别经历过的两场死亡游戏,便是他们弥补元成辑的遗憾的唯一途径。
死亡游戏中,叶黎没让范云汐死掉,沈星暮也没让舒博受害。
看似虚幻的游戏世界,其实也是另一种层次的真实世界。
叶黎不知道,科学界一直讨论不休的多元时空理论是否真的存在。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是恶念空间的话,纵然多元理论并不存在,它也能强行将它构建出来。
所以原本平行的时空线发生了错乱,有了短暂的交错,甚至有了无迹可寻的断层。在原本的世界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经过不同时空线的干扰,变成了理所当然。
已经死去的范云汐,却还好端端地活着,甚至一直在寻找那个梦中的“他”,而曾经被蓝天精英学校致残的舒博,也变成了身心健康的大男人,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抓起苏小月的手。
可是——
曾经死去的范云汐又到哪里去了?曾经被致残的舒博又到哪里去了?
叶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就像两条分别断掉一截的绳子,绳子本身是残缺的,但两条绳子重合在一起之后,各自残缺的部分被完美地嵌合上了。一如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相互扶持,相互依偎,也并非不如一个健康的人。
叶黎忍不住捏紧了拳。眼前的一切都美好到不容破坏,可是元成辑终究成了最初与最后的牺牲品。
在这一点上,他和徐旺一模一样。
或者说,牺牲本身就是善念之花绽放的必要条件。
叶黎的神色变得麻木,双目越来越冷。有那么一瞬,他想亲手扼杀眼前的美好。
在他体内,零星的、属于元成辑的意识,遏制了他的恶意。
而当他惊讶自己怎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之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正是沈星暮。
电话里,沈星暮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说了一声“等我和夏恬过来”,便挂了电话。
平地上,元成辑、范云汐、舒博、苏小月一家人,相互闲聊一阵,便要一起去县城吃饭,并且向叶黎提出了邀请。
叶黎随口拒绝了。
待所有人都走后,叶黎独自站在平地上,安静等候。
他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自己,若无意外,那个人应该是仇世。
就如同叶黎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赢了一般,仇世当然也不会想到他忽然就输了。
叶黎能猜到,接下来免不了一场战斗。不过他心里并不担心。至少就目前而言,他的“念”绝对不会比仇世弱。
然而叶黎猜错了,在暗处盯着他的人不是仇世,而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
黑漆漆的窗户里,房东老太婆的眼睛就像两颗黑溜溜的葡萄,不时转动一下,安静地盯着叶黎。
叶黎此时才意识到,这栋房的房东一点也不简单。因为他得到两朵善念之花之后,才察觉到她的“念”。
换言之,在这之前的叶黎,因为“念”的强度与房东相差太多,所以一点也没察觉到她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