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半响,姜琦才轻喃开口:“师父……”
容贞终于回过身来,看着摇头叹息一声,最后恨恨道:“叶儿自作孽,不可活,琦儿你答应师傅,此事就此烂在肚子里,不可对任意第三人传扬出去,你可做得到?”
姜琦点头,眼中很快蒙上层雾色,想哭又怕师父担心,便只好咬牙忍耐着。
容贞走到姜琦身旁,轻揽过她的肩膀,无言安抚。
姜琦也定神表态说:“师父放心,琦儿可以做到。”
“这是宗门丑事,我们必须尽力掩盖住,只是这样的确是委屈了你。”
姜琦:“琦儿不觉得委屈。”
“好孩子。”
容贞扯唇微笑了下,然而欣慰之余,心头难免一阵悲凉。
她自问这些年来,对待琦儿和叶儿两人,并无偏颇之处,只是琦儿为正式拜在门下的弟子,她平日自要多费精力督导,传授其医理药理,而叶儿身份虽为侍婢,却是她看着长大,她同样喜爱有加。
可是不想,叶儿心中怨言积压已久,在无意间得知琦儿身世并非湖州武学世家姜氏的亲生女儿后,她愈发不服琦儿,嫉妒,迁怒,甚至想取而代之,容贞能理解这份不平和不甘,也
知道是人都存野心,这是天性使然,可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叶儿竟会对琦儿动了杀心。
当日,那场大火究竟是不是意外燃起,恐怕只有叶儿最清楚不过,她想借天意杀人,取代琦儿的正式且唯一的弟子身份,可万幸的是,琦儿喝下迷茶后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火势盛猛之际,她靠着自己的毅力艰难逃出生天,叶儿却恶有恶报,在洋洋得意之际,被头顶横梁覆落砸中,当即毙命。
是的,叶儿并非被火烧死,而是被砸伤脑袋,没留任何能抢救的余地。
当容贞检查过迷茶成份,又从琦儿口中确认完更多的细节后,叶儿行凶一事昭然若揭,并不存疑,真相就摆在眼前,容贞心里又挽伤,又悲愤。
她为这些年对叶儿倾注的感情而伤,也为自己未识得身边人的歹毒之心而恨。
心头情绪波涌,这时,姜琦牵上她的手,开口说:“师父……我,我不怪叶儿姐姐了,你也不要再想,以后我们好好的,行吗?”
容贞心里一痛,望着姜琦稚气又真挚眼眸,回说道:“好,将来琦儿可是要当悬壶救世的名医,一定好好的。”
姜琦眼角涌上泪意,被她憋忍了回去。
有一事,她纠结很久,最终还是选择藏下自己的小秘密,没有坦白同师父说明。
其实那日,她能侥幸从火海中逃出来,并非是因福大命大,而是她有一个朋友,在危急关头闯入火海,冒死将她救出。
此事她本该向贞师父仔细说明的,可她与那人曾经私下成约,彼此结交为朋友之事,不能向第三人告知,姜琦言而有信,于是不得已选择向师父隐瞒。
那位‘朋友’,姜琦不知其姓名,只大约知道他的年纪应是和贞师父差不多的,当日他救下她时,神色可怖得吓人,扬言要为她讨得公道,而后立刻腾飞轻功上了梁,再不见踪影,之后的事,她受惊昏晕过去都不知晓,只记得再醒来,药庐已经一片残垣,而她被身边人轮番劝慰告知,叶儿葬身火海已经身死,叫她不要哀伤过度。
姜琦没有哀伤,只有迷茫,她并非蠢笨不能觉,所以自然猜知到,叶儿姐姐原本是想要她的命的。
要说愤怒,她心里起伏更多的应该是伤心。
只是她不能确认,那位姓‘贺’的朋友开口所言的所谓‘帮她出气’,是否结果就是叶儿姐姐自食恶果,惨遭横死。
她心里因此不安。
事后几l日,她再去后山两人常约见面的地方逗留,想要等到他,亲口问一问,可是几l次姜琦都无功而返,没有等到人来。
她隐隐的感觉,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位一见如故的老朋友了,而她想知道的答案,也再也无法探问。
……
后山,山麓荫蔽一侧。
三个身影混乱打在一起,不见谁和谁是同伙,也看不出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最后黑色袍衣执剑抵喉,白袍终不敢再动,然而黑衣未留情,剑尖挨着对方心口位置狠狠刺了进去,汩汩见血,染红
脚下的一片绿意。
这一剑,并不致命。
容宿警告说:“贺筑,下次你若再敢在我青淮山地界伤人害命,这剑尖刺入时,我保证不会再偏移毫存,定叫你当即毙命。”
贺筑也不相让,“我是在救我女儿的命!宿老头,你先前口口声声说的比唱的好听,说什么把我女儿教养得乖巧懂事,在青淮山的日子过得安稳,安逸又轻松,叫我不用多心挂念,可我这回亲自来一趟,入眼就撞见我闺女正躺在火海里无人管顾,你信不信,若我再迟上一步,我闺女定当小命难保,这就是你们说的好好照顾?凶手我看的真真的,岂能饶她?若不是还顾及着你们青淮山的脸面,我连全尸都不会给她留!”
“狂悖!青淮山岂是容你撒野的地方?”
话音落,两人再次厮打在一起,贺筑负伤,自不是容宿对手,但他也是气极,出招一式比一式狠,且丝毫不露怯,见势,荆途无奈只得加入其中寻机调解作拦,三人混乱成团,最后是容与赶至,剑风一挥,将三人原地击散。
容与自控着力道,不会伤到人,但震威余力不小,眼见容宿连连后退,他立刻快步上前将人扶稳,而后开口表歉意:“望师父赎罪,事出权宜,徒儿只好用此法作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