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轻人穿过重重观众,不时碰到旁人的膝盖,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
下一刻,明亮的光照向他们两人。
温郁先是伸手挡了下刺眼的光,然后看清了他们身上红白相间的校服。
如同一瞬坠入冰窖。
闻玙仍然紧握着他的手,哪怕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开手,也紧握着没有松开。
轻松浪漫的喜剧电影突然造成了一派恐怖。
高中生嘟哝了一句怎么不是这,招呼同伴继续往前找位置,废了老半天的劲才在最角落某一处坐下。
有路人不悦地回头看他们一眼,有女生满怀歉意地道歉。
温郁像是整个人被钉在座位上,有好几秒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他们是十六中的。”闻玙沉声道:“郁郁,你看清楚。”
温郁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以极僵硬的姿势紧靠自己的椅子,像在极力躲避一场空难。
他大脑宕机的那一刻,甚至没有更多能力去看清校服的颜色,上面印了什么样的校徽。
校服和手电筒光芒同时出现的那一刻,他像是被当场枪毙一样,背后浸出冷汗。
闻玙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直接握紧他的手腕,把人带了出去。
电影正放映到最精彩的环节,可他们已经都顾不上了。
温郁一直被闻玙带离电影院,两人重新回到人潮涌动的时装区里,才像两只野兽找到自己的保护色。
温郁还在不断回忆刚才那几身校服的颜色。
“你确定那几个人里没有我们的学生吗?”
“没有。”闻玙去要了杯热水,让他喝下了一点:“你缓一下,没有任何事发生。”
“刚才那一瞬间过得很快,其实他们只是拿手机扫了一下你,都没有看清你是什么样子。”
可他们两人里只有温郁一个人经历过被迫出柜的瞬间。
毫无防备地,像是所有羞耻被突然打开一样,能把人直接剖开,露出最脆弱的地方。
他握着纸杯在原地站了很久,很苍白地对闻玙笑了一下。
“我想回家了。”
闻玙皱眉想挽留一句,最后只能说:“我送你。”
温郁摇摇头。
“我打车。”
直到坐进计程车里,他的指尖还在发抖。
十七岁的噩梦其实持续了很多年。
时不时地,他会梦到自己突然被出柜。
在他还没有做好自我认同的时候,在他还没有确定自己足够安全的时候。
他梦见他被不同的人发现了这个秘密。
梦境总是会变幻出许多不存在的场景。
刻薄的数学老师突然掀开了他的作业,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行字。
【我是同性恋】
“你在跟男生谈恋爱?”赵老师嘲弄道:“哎——都别写作业了,你们来看啊?他在本子里都写了什么!”
温健武刚刚下班回来,面色不善地把他拽出家门。
“你今天和闻玙又去哪里了?”
“你已经搬家到广州了还去偷偷找他是吗?你知不知道邻居跟我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