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这路没做别的,有空就写折子,洋洋洒洒上万字,且都是蝇头小字,够赵佶看一阵的。
他在里面已经详细地记述了发生的一切,也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按照赵佶的性格,肯定没这么勤快,之所以看得这么快,估计有郓王的功劳在里面。
赵佶见到高铭的第一句就是:“你的折子,朕都看完了,所以今日来召见你和诸位爱卿,共同商量讨回幽云十六州一事。对了,如果你所言属实,王黼那厮便暂且罢免职务,在家养病罢。”他看迷茫的大眼瞪小眼的蔡京等人,对高铭道:“他们还不知道,你跟他们都说说发生的事情吧。”
高铭就对蔡京等人道:“这要从我们离开东京开始说……”
讲到王黼在沧州生病不能前行的事,众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有数,这厮装病。
接着讲到半路被女真人劫走,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高铭见他们紧张的表情,心想你们这样就受不了了?下面还有更叫人震惊的呢。
得知是花荣单枪匹马去追被完颜宗强掳走的花荣。
高俅虽然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再听一遍,心中最后一丝纠结也烟消云散了,儿子得有情人如此,好像倒也不必在乎是男是女了。
“我们来到金国之后,见到了完颜阿骨打,他跟我说,想要联宋灭辽,并将幽云十六州作为报酬,赠予出兵的大宋。”高铭一句话,如同扔进了平静的池塘,引起极大的震动。
蔡京心道,原来高铭所说的拿回幽州的方法是这个,内心欣喜。
他正想说话,但更性急的童贯已经站起来了,道:“此计可成,女真崛起,连败辽国大军,辽国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咱们跟金国联合进攻,辽国必然覆灭,可洗百年之耻。官家,我愿意领兵直取幽云。”
打仗就有军功,因此童贯支持动武。
“别急啊,因为我当时就拒绝完颜阿骨打了。”高铭干脆地道。
蔡京觉得联金灭辽乃是一桩合算的勾当,高铭怎么能错失良机,“为何?辽国必然受不了腹背夹击。”
高铭冷淡地笑道:“谁说辽国受不了腹背夹击?契丹人打不过女真人,怎么断定他们就打不过大宋?”
谁都不愿意听灭自己志气,涨他人威风的话。
童贯不满地道:“只要辽国应付女真,无力南顾,幽云本来就是汉地,只要发兵,里面的汉人必然箪食壶浆夹道欢迎。虽然不说不攻自破,但不需费什么力气。”
的确,历史上这群人就是这么想的,以为里面的汉人一听说宋国来打幽州,立即开城门的开城门,给宋军洗衣送饭。
事实呢,受到了激烈的抵抗,没有什么箪食壶浆,大刀长矛倒是不少。
高铭分析道:“他们是汉人,但更是辽国臣民,幽州百年由辽国统治,汉民的生活习俗早已跟中土不同。况且,他们如今也安居乐业,对幽州的一切十分熟悉,没什么不好,为什么突然要接受宋国的统治?接受了,不也照样做寻常百姓?最重要的是,如果幽州归还宋国,他们就不能在边境贸易,收入会大幅减少,现在幽州城内商贩无数,甚至许多私盐贩子都靠贸易过活,一旦归宋,便要动他们的利益,换做童枢密,你愿意吗?不要谈什么大义,大义能当钱花吗?”
时任太宰,位同次相的郑居中站出来支持高铭,“幽州本就是辽国重兵把守之地,城内百姓又不想归顺,强攻绝非上策。只有辽国自身愿意割让,城内百姓的抵抗意识会轻许多。”
郑居中以前跟蔡京不对付,但是公然支持高铭,还是叫其他人暗中吃惊。
蔡京心中鄙夷地瞄他,你与老夫不对付,想要转投高铭么,他年纪小你那么多,你也好意思。
他到底是老江湖,不急不缓地道:“童枢密几年前也曾出使过辽国的,途径幽州,亦有见闻,并不是只是高提点有这个见识。”
高铭笑道:“幽州的见识,我不算独一份,我承认。那么,在金国的见识算不算呢?你们谁见过完颜家的人?女真人梳什么样的法式?说什么语言?睡什么?吃什么?怎么打猎?”
赵楷微微点头,他只是旁观,还没有开过口。
蔡京见高铭显摆起来了,略显不满,“就算你知道,也不必这样。”
“当然有必要,因为据我接触的感觉,女真人绝不可靠。他们生性极为残忍好战,攻打辽国也并非全是因为仇恨,更多的是为了争夺生存空间,一旦吞噬辽国,没了屏障,宋国与它接壤,如同一块肥肉摆在它跟前,必然南侵。完颜宗强不过十四、五岁,指挥一百骑,就能逼退辽国和宋国四百骑,下雪天依靠着马匹席地而睡,不觉得有任何不适,试问禁军中有几个军官能做到?去年女真以二万人破辽国七十万大军,咱们大宋又有多少禁军?等叫他们发展到二十万,二百万,连辽国都没法应付的咱们,确定能掌握金国这个庞大的怪物吗?”
联金灭辽这种想法是完全错误的,绝不允许在朝廷有任何市场。
他非得彻底打消蔡京、童贯联金灭辽的想法不可,一丁点都不能有。
此时如果不辨明白,以后贻害无穷。
童贯常年管西北军事,对辽国忌惮又憎恨,对高铭的话还不服气,“可是……”
“女真如何,就目前来说,我应该是最熟悉的。我单说一个,女真对降将实行的牵羊礼,要求赤着上身,身披羊皮,绳子套在脖子上,由人牵着爬着进他们的宗庙表示臣服,对俘虏实行这样折辱人格的仪式,不知童枢密愿不愿意到金国去住一年半载好好体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