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耶娘是想让咱们想说的时候再主动说吧。”
童少悬和唐见微饭后在竹林间走走,虽然童府不算大,但从竹林到回廊,在童府之内整个走一整遭,也有点路程。
童少悬和她并肩向前:“而且昨晚咱们在卧房的时候,仰光她们还在外面守着,估计阿耶阿娘从仰光那儿已经听了个大概。以我阿娘的性子,说不定已经写好了信送去菿县给我外祖母了。”
“想让外祖母给吕简发话么?”唐见微不太乐观,“要是吕简能管得住吕澜心,昨晚这事儿就不会发生了。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
唐见微靠着回廊的柱子说:“吕澜心手里有夙县县令的符牌,这事儿现在想想还是很吓人。昨夜她若是直接走了,不接我的醉仙局,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咱们那么多人围着她,她大可不吃眼前亏,离开之后再从暗中搞鬼,借用那个县令之手将咱们逐一击破,恐怕不需要两日的时间,到时候只怕是防不胜防。为何吕澜心硬要与我过醉仙局?她也不像是不做暗事的高洁之士吧?”
“或许她对自己的酒量非常自信,觉得一定能够将你喝倒?”
唐见微摇了摇头:“吕澜心对自己的酒量自信是肯定的,不过,说句实在话,这回我可没有在吹牛。我能喝酒这事儿在博陵圈子里相当有名,吕澜心应该有听说过才是。就算我们俩没有正面交锋过,她也应该有所顾忌。吕澜心是个特别
爱美之人,和我能喝一样出名,却愿以一根手指为赌注,就算再自信的人,一定是为了非常重要的事情才敢赴局。”
唐见微的话让童少悬陷入了沉思:“你的意思是……”
唐见微直言:“我觉得吕澜心来咱们铺子里并不是单纯为了耀武扬威,她是真的想带石如琢走。”
童少悬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石如琢的小指应该不是摔倒时撑断的,而是被吕澜心这个歹人所断。恐怕吕澜心早就在咱们都不知道的时候来到夙县,早就找上了石如琢,也不知对石如琢还做了什么……”
童少悬气恼,将昨晚吕澜心突然出现在包房之内,当着所有人面说出了大家都不知道的石如琢小字一事,以及后来所言,全都告诉给了唐见微。
气恼之后内疚之意让童少悬心里极不好受:“我应当早一些发现,早一些护着石如琢上学散学,不让她落单才是。”
唐见微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吕简都管不住她。早就过了假期,她一京官还能不回朝办事,千里迢迢跑到夙县来为非作歹……”
说到这儿,唐见微顿了顿,想到了一些肮脏事。
本来她是不想跟童少悬说的,可是童少悬两年之后就要应考,她是要走仕途之人,成人世界的争斗与黑暗,在官场之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童少悬早晚都要遇见,与其让她被突如其来的恶意惊讶得不知所措,不如让她早一些了解。
“我大概知道吕澜心在私底下对石如琢做了些什么,其实这些事情算是博陵女官圈子里时常会发生的事。”
博陵女官圈子和其他圈子相比起来,算不上太黑暗暴虐,不过也不是什么清新写意的美事。
博陵女官们不是世族出身的千金,就是一朝登科的新贵。平日里温文尔雅干的也都是关乎国家社稷的实事,可因为行卷的风气以及迫切想要改变命运的寒门学子大规模地聚集在博陵,在真正登科之前都只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这些学子们便是女官们狩猎的对象。
如吕澜心这类女官,借由权势诱惑威逼少男少女们的事件时有发生,因为唐见微身处的贵女圈子和女官圈大范围重叠,所以此类的事情听过许多,也曾经亲手搭救过几位不愿就范的可怜人。
唐见微感叹:“大多数平头百姓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有些甚至是主动上门要求成为门客幕僚。有了靠山才有被举荐的机会,待这些寒门登科上位之后便会重蹈覆辙。此事俨然成了博陵女官圈内的风气。”
童少悬听得厚皮发麻:“只是女官圈吗……”
“别的圈子自然也会有这样的事,恐怕不见得有多温和。”
“你们博陵真可怕……”
唐见微说:“高祖曾经说过,天下会迎来盛世,却不会有真正的太平。阿念你读过这么多书,应当知道的,中原悠悠几千年的历史,即便再严明的律法,都不可能禁得了所有罪恶和潜规则。水至清则无鱼,再昌盛的王朝都有不为人
知阴暗的角落。正因如此,每个朝代才会有心怀改革鸿志,扶天下不平事的将相为人称颂,流芳百世。阿念,你会是那个人。”
童少悬本来低落的心被她这么一说,又重燃了斗志。
“我也希望我是。”
“说回吕澜心。吕澜心肯定用了非常手段压迫、威胁石如琢,有可能是威胁她本身,也有可能是她在意的人和事。但是女官们也怕惹麻烦,基本上得手之后玩完就甩,只有被纠缠的份,鲜少有自个儿千里迢迢赶过来惹自己一身腥的。我昨晚吓唬她之时可不是随便说说,她此行必定没有告知家人行踪,也肯定让人在朝中顶班,被我挑衅却不愿意离开,冒着极大的风险也想要带石如琢走,阿念,你猜……”
童少悬知道唐见微要说什么:“你是说,吕澜心对石如琢的感情恐怕不单纯?”
“说明白点,我觉得吕澜心可能爱上石如琢了。”
“……”
“不是吗?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谁也不会为了不在意的玩物以身犯险。”
“唐见微,我觉得你用词可以稍微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