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吧。”
张显宗对宋礼说道。
宋礼微微点头,向前对老船工问道:“敢问这天气,往年可曾见过?”
老船工已近五十,头发灰白,但体力尚在,精神不错,见官家问话,便操着一口河南口音,道:“俺见过一次,那时候俺家还在原武,不过发了大水,后来没办法,流落到了淮安。记得上一次这么大的动静,是在洪武二十四年,对,就是那一年。”
“洪武二十四年?!”
张显宗、宋礼、高巍等人面色一变。
明初,黄河主流基本上仍走元末贾鲁故道,亦称黄河故道,即经荥泽、原武、开封、商丘、虞城、徐州等地,与泗水汇合,至清流县汇淮入海。
洪武十五年,黄河在荥泽、阳武决口,经由怀远县挟涡入淮。
洪武二十四年,黄河河水暴溢,这是明代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黄河夺淮。黄河水经由凤阳府境内挟颍、涡二水入淮,称为大黄河。
当时的凤阳府为中都,府辖亳州、颍州等十八个州县,跨淮河两岸广大地区。
洪武二十四年黄河夺淮,不仅生灵涂炭,死伤无数,还彻底淤塞了会通河,导致运河北上水道不畅,无法行运大船。
这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最近一些年,并没有大的水患。如今听闻老船工说起,张显宗等人不由骇然。
宋礼脸色有些苍白,无力地问道:“这风,要刮到什么时候?你可知道?”
老船工看了看宋礼等人,壮着胆子问道:“你们可是朝廷派来视察水道的官员?”
“大胆!你这船工竟敢探寻朝廷之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高巍厉声呵斥。
老船工吓得一哆嗦,连忙下跪求饶。
张显宗皱了皱眉,看向高巍,道:“容船工说个清楚,还请断事大人耐心一二。”
宋礼为人亲和,上前搀起老船工,和煦地说道:“没错,我等是朝廷委派视察水道的官员。”
老船工见此,连忙下跪,哀求道:“还请大人们为两岸百姓,谋一条生路啊。”
“你这是何意?”
宋礼不解。
张显宗等人也有些错愕。
老船工哽咽起来,道:“俺老伴、儿子、儿媳,都死在了洪水之中,如今只剩下俺与孙子相依为命。若再发洪水,这两岸百姓,多少老乡,都将会葬身在这水龙王嘴里啊。还请大人,惩治贪官污吏,救救他们。”
看着跪拜的老船工,张显宗眉头紧锁,沉声道:“贪官?听你这话,似有隐情。”
老船工倔强地抬起头,看着张显宗,咬牙道:“洪武二十四年,黄河在河南原武黑洋山决堤,大人不会真的认为,这只是天灾吧!”
一句话,震惊了所有人。
薛夏更是浑身一震,盯着老船工。
张显宗脸色变得极为严肃起来,上前一步,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老船工含泪苦笑,道:“什么意思,大人还不清楚吗?当年原武修堤,百姓被征用三万,每日吃不饱不说,连一口水都喝不得!渴了只能去喝这黄河之水!一碗水,二两沙!你说这样的大堤,能稳固吗?能不决堤吗?”
张显宗后退了两
步,面色凄然。
滔天的天灾,竟是人祸?!
“你如何得知?若是你说错了,可是要杀头的!”
薛夏深知此事问题之大,牵涉之广,不由问道。
老船工看着薛夏,双手猛地撕开胸襟,胸口处,一个如蚯蚓爬出来的“匠”字赫然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