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佛堂中,一身着袈裟的老僧人盘坐于蒲团之上,矮几之前。
矮几上燃着袅袅的佛香,身后是释迦摩尼佛像,身前矮几之上则是几卷书册,手上捏的不是罗汉珠,而是一支毛笔,正慢慢誊抄着什么。
阮觅跪坐于他前方约一丈远的矮几前。
从她进入佛堂自行坐下,到静静看着老僧人誊抄已经有半柱香的时间,她以往也曾数次拜见过元陵大师,深知他的习惯,是以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静静坐着,一直到他停了笔,置了笔于笔托之上,才躬身行礼道:“大师。”
元陵大师笑道:“经年不见,施主的耐心又好上了许多,更是好过陛下和小殿下许多。”
“并不是耐心见长,”
阮觅苦笑,道,“是因有太多迷茫之处,反而生不出那么多的急性。”
而赵允煊和玄凌,这父子两,虽然一个是皇帝,一个还是稚童,有一点倒是特别的相似,他们一直都很坚定,从不彷徨,从不犹疑,是以有时看来,好似急性般。
但阮觅却知道,他们对自己坚持的东西,从来都是最有耐性的。
这时元陵大师倒是从手腕上摸出了佛珠,慢慢地拨着,道:“何处迷茫?”
“大师,您知道,当年我曾因一梦,而决定和陛下和离。”
阮觅慢慢道,“此事后来在我来寺中见大师之时,也曾跟大师说过,彼时大师跟我说,处之随心即可。可是这几日,我又做一梦,仿似又过了长长的一生”
不是她的一生,而是赵允煊的一生。
她深呼了一口气,道,“可是此梦,却和昔日之梦,大相径庭。如此,我又该如何处之?”
元陵大师看她,道:“其实,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阮觅垂眼。
是啊,其实她心里根本就已经有答案了。
当年她嫁给赵允煊,虽然成婚两年多,生下了玄凌。
但他性格隐忍克制,她既不知他身份,亦不曾和他交心,两人更不曾一起经历什么考验人心之事,所以其实她并不真的了解他。
所以她做了那个梦,发现他的身份真的有异,和梦中相符,便就全然信了那个梦。
现在想来其实很是荒谬。
她经了这几日的幻梦,看到自己临终时对蓝姑所言,对玄凌所作的安排,便知道若她当年没有做那个梦,真的走到要死的地步,以她自己的性格,必定不会如当年梦中那般凄凄惨惨的死去而无任何作为的,至少会做好安排,保护好玄凌的,绝不会任他一个稚子流落他人之手。
她也不会到死还对身遭之事毫无戒心,毫不怀疑。
她没有那么蠢。
所以,就算她不信他。
她也相信她自己。
可是就算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但有些事情却不是说纠正就能纠正,说放下就能放下。
她弄错了,错了这许久,也一直因那个梦认为若她死了,赵允煊会另娶她人,还会任由她们害死玄凌可实际上,想到幻梦之中赵允煊的那一生,她心里实在憋闷难受得厉害。
她没有对不起他。
但仍是觉得锥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