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吧。”杜昙昼退开一点,让莫迟坐到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弯腰捡起了莫迟扔在地上的衣服,从他前方盖在了他身上:“风很凉,留神些,别让衣角碰到后背。”
莫迟听话地照做。
杜昙昼来到他背后,手伸到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盒,盒盖上还刻着“一敷就灵、药到伤除”八个小字。
莫迟有些意想不到:“这是你从大承带来的?你出柘山关的时候,就随身带了伤药?”
“还不是为了某个总喜欢让自己受伤的人。”
杜昙昼眉心微蹙,下了半天决心,才抬起眼,看向莫迟腰后的伤处。
“忍着点。”杜昙昼面露不忍:“这是当年救过你的那个郎中给我的药,灵不灵不知道,但肯定会很疼。”
他睫羽一颤,飞速瞥了莫迟一眼,又移开目光:“要是真的很疼的话……”
要是真的很疼的话,又能怎么办?
杜昙昼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话说完。
莫迟摇了摇头:“不会的。”
杜昙昼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挑出一坨膏药,屏住呼吸,用最轻的力道把药涂到莫迟的伤口上。
在药膏接触创面的一刹那,莫迟全身都抖了一下,背上的肌肉明显绷紧了。
“疼么?”杜昙昼吓得立刻移开手指:“是我力气太大了?!”
莫迟的喉结上下一滚,少顷后才道:“……没有,你的手指轻得就像羽毛,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滴冷汗从他额头滑落,沿着他的侧脸流到他的下巴尖上。
杜昙昼握紧手指,复又张开,在空中甩了两下:“我会再轻一些,这次……应该就不痛了。”
乳白色的膏药被他一点点轻柔地敷在莫迟的烫伤之处,全程杜昙昼都没敢仔细看那块血红破裂的皮肉。
直到他把一罐药膏都涂完了,莫迟也没有再动一下。
“好了。”抹完伤药,杜昙昼立刻直起腰,视线回避着莫迟的后腰:“等药效一起,应该就不那么难受了。”
莫迟“嗯”了一声,须臾后又道:“仔细想想,我和你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又一次在缙京郊外遇到焉弥人,不得不跳河逃生。那一次,你也是像这样,让我坐在河边,替我包扎伤口。”
杜昙昼想到那一幕,眼底不自觉发潮:“那时候,你不肯用后背示人,我还以为这是因为夜不收生性警惕的缘故,没想到……”
没想到莫迟只是不愿意让人看见背后的烙印。
“现在……”杜昙昼听见自己声音发涩,停下来清了清嗓子,才说:“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地露给别人看了。”
“我才不要露给别人看呢,只要你看到就好啦。”
莫迟的尾音带着轻快的上扬,杜昙昼转到他面前,见他抬起头望向自己,露出非常轻松的笑意。
杜昙昼深吸一口气,好像有许多话想说。
“对了。”莫迟忽然抢在他前面开口:“你的玉簪被我弄坏了,等什么时候回到缙京,我再卖个新的赔你。”
杜昙昼深深地注视着他,良久后,胸膛里积攒的那口热气被他长长地叹了出来。
“什么玉簪啊……”他弯下腰,小心地避开莫迟的伤,把他整个人都揽进怀里:“连我这条命,你都一起拿去吧。”
王宫的大火持续了一整晚,莫迟背后的伤在走路时总会受到牵扯,天亮后,杜昙昼打算将他背回则南依的府邸,找大夫来为他治疗。
回城路上,见王都的各处城门都有重兵把守,从士兵的衣着来看,他们都是辛良族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