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子在入京做继室前,时雅筠不过六岁,时公爷刚丧了原配。
彼时,时公爷因着一点小功,封了六品的振威校尉。
时人尚文,武官们颇是想娶个文官家的女儿,好为自己门楣上贴金。可他本有原配,即就是圣京城内举人家的女儿,亦不愿嫁。
能结识云娘子,也是因行伍中祖籍秀州的同僚介绍。
他很是珍惜这个攀上读书人家的机会,三番几次赶赴秀州,倾其所有备下厚聘,日日在云老知州府门前恭候,最终才得以迎娶这位庶姑娘。
刚开始疼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天天与云娘子黏在一起。
但因着时雅筠成日装可怜、装病地挑拨离间,甚至空口污蔑云娘子要将她推入湖中淹死,再加上新鲜劲一过,慢慢地,他们夫妻关系愈发恶劣起来。
后来,尚是亲王的先帝为即将生产的张侧妃擢选产媪,五品及五品以下官员家中尚在哺乳期,抑或是得过孕的女眷皆可参选。
那时先帝在朝中已颇有威望,又很是宠爱这位张侧妃,为了邀功露脸,时公爷便将刚刚诞下时旬的云娘子送入潜邸,另纳了一房侧室,美其名曰:家中总得有女人照顾两个幼童。
稚子尚在襁褓,家里又进了不三不四的女人,云娘子起先成日以泪洗面,后来便想着早日伺候好张侧妃生产,早日回家。
可偏偏因她做事审慎细致,又被张侧妃留在身边,做了乳母,照顾刚出生的
小郡王,也就是如今的官家。
这一照顾便是五年。
后来,张侧妃成了张贵妃,身边缺个体己人,又召了云娘子入宫,云娘子此时又刚刚生下女儿,万般不得已入了宫。
再后来,先帝薨,官家继位,张贵妃被尊为太后,一直侍奉的云娘子成了太后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可再回家时,与丈夫的感情却愈发疏离冷淡起来,想再管教这几个子女,亦是有心无力了。
三年前,太后驾鹤西去,官家一病不起,想起幼年种种旧事,召了乳母云娘子回宫,在云娘子悉心照顾下,官家的病得以痊愈。
因着这份侍疾恩情,时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直不得晋升的时校尉成了时公爷,家中不长进的孩子成了世子、县主。
而时公爷非但不感念妻子的付出与牺牲,反而将功劳全揽在自己肩上。
“母亲如履薄冰这么些年,才为时家争取到莫大的荣耀,而父亲却觉得,倘或他没有娶她入京,没有送她入先帝潜邸,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时有韵哽咽道:“因而,在得了国公封号后,他反倒比以前更不安分起来,娶了一房又一房的侧室,丝毫不顾忌母亲的感受。官家赏赐给母亲的金银、官庄,还有国公府的俸禄,也悉数被他捏在手中。”
“后来,官家赐婚给哥哥,他便更加张扬起来,成日流连歌舞,攀权附贵。”时有韵叹了口气,“要我说,我哥毁了那桩婚
事挺好的,我哥不成器也挺好的,不然,以他……”
“阿韵,你离题了……”时旬打断道,“眼下查清方嬷嬷幕后之人才是最紧要。”
时有韵瘪瘪嘴,继续道:“因而,这银票的事,现下既不能告诉时雅筠,也不能告诉父亲,这样说总没离题吧?”
时旬没反驳,只点了点头,“待梁宣殿试结束,你便请他上门来,通过他告诉梁叔去查此事。”
“行,那没事我先出去了,”时有韵将案几上所剩无几的蜜饯果子通通倒在一个碟里,抱进怀里,对二人道:“你们继续,刚刚……”
时旬倏地羞红了脸,扬了扬手,道:“滚蛋。”
待那小丫头走远,他才不好意思别过脸,对柳令月道:“家丑,叫你见笑了,我们这样乍富乍贵的破落户,哪来的正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