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涯道“是”,旋即道:“少爷,还有一件事。”
“说。”
“沈先生对您为他制定的锻炼计划非常不满,听我说完就上了楼,接着没多久……回学校了。”宫涯小声说道。
夜色下的希伦德沃像是清丽的少女,尤其在穿上雪做的冬装后,群星和灯光相辉映,点成闪烁着的眼眸。
沈辞岁坐校园通勤车到机械学院,熟门熟路来到仓库楼被废弃的负三层。他刷卡进门,听见lo在耳机里对他说:“我这一路都在想,原老板的安排挺好啊,就是事先没跟你商量,但事先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你身体本就差,赶着去上课的时候,稍微走快一些就喘,的确该好好锻炼了。”
“知道为什么我选择设计机甲而不选择驾驶机甲吗?”沈辞岁问。
“因为军校天天搞体能,你非常不喜欢。”lo知道这个,语气很无奈,“可这两种不是一个强度的呀。”
金属门在沈辞岁身后关闭,他伸手按开灯,让炽白的光线洒满屋室。
“我没那么多时间。”沈辞岁走向工作台,“我得抓紧把奥丁做出来。”
沈辞岁有一段时间没来这里了,在椅子里稍微坐了会儿,才拿起笔。
进入状态的速度没变,几分钟不到,纸上就有一个结构图成型,又过十来分钟,所有细节都画好了。
lo让机器人送来沈辞岁需要的材料,他戴上护目镜,开始焊接组装。
装好后便是测试。
小部件,不需要像之前的刺客那样声势浩大地进行检测,就在这间工作室里就可以。
lo又把测试工具运过来。
结果并不令人满意,中途还滋出了一朵小火花。
沈辞岁没有流露出多少失落。这样的失败经历过太多,早就习惯了。他把能重复利用的都拆下来,目光落到图纸上,进行反思。
“大方向是对的,但细节肯定错了,所以逻辑非常奇怪,无法顺畅运行。”沈辞岁轻声道。
“能把逻辑做正常吗?”lo问。
沈辞岁:“正常逻辑就不是奥丁了。”
“这其实很矛盾。”lo小声嘟囔,对这台机甲很是抱怨。
“奥丁本来就是矛盾的集合体,是各种看似完全相反的、甚至相克制的设计融合到了一起,才制造出了它。”沈辞岁比他的人工智能情绪还要平静,“可惜没有正确图纸让我对比了。”
lo竟然没能马上接话。沈辞岁老师和师兄出事之后,除了推测缘由、商定如何找出凶手的那一阵子,沈辞岁从不提起图纸。这一度是他的禁忌,lo也不敢问。
沈辞岁起了个头,lo立刻打开话匣子,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到底是多少年前看到的完整图纸啊?”
“我被设计好后就一直跟在你身边,但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在我生出来之前看的,这不是得有六七年了?”
它没对沈辞岁的回答抱有期待,也就过过嘴瘾,但沈辞岁回答了。
他告诉lo:“八年前。”
八年前,是沈辞岁从秦家那场谋杀中逃出来的第二年。
当初他为了脱逃,受到的伤几乎致命,在医院住了将近两年,各个科室辗转,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拼拼缝缝,总算治好,得到出院的许可。
老师和师兄带沈辞岁回到那栋小楼,但陌生环境让他格外恐惧。他害怕极了,没人的时候,就会躲到角落里去。
书房是最让他感到舒适的地方,因为窗帘很厚,拉上能够完全隔绝阳光,让房间陷入绝对的黑暗中。就是那段时间,他敲开了书房的一个暗格里,发现一叠机甲的内外结构图。
沈辞岁从小就对手工制作感兴趣,看到那叠结构图后,第一次主动打开了书房里的灯。
少年盘腿坐在地板上,翻过一页又一页,看得入迷,浑然不觉外面有什么变化。
他专心致志看了大约有两个小时,直到读懂了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细节图,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挪开,琢磨起如何把东西原封不动还回去。
就是这时候,有毛茸茸的东西扫了扫他鼻尖。
沈辞岁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看,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对面,和他用同样的盘膝姿势坐着,手里拿了根还在晃的狗尾巴草。
他第一反应是死定了,下意识要缩到桌子底下去,但老师没有生气,没有发火,只是笑着问:“沈小朋友,你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吗?”
很温和的语气,仿佛在说,沈小朋友,你知道今天晚上我们要吃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