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没上朝的吕不韦对秦朝官员只知道最顶上的那些,对那些上不得朝堂的几乎是一无所知。
所以他要从那厚厚的名册中一个个看过去,从官员履历,政绩多方面筛选。
找到合适韩地的官员人选,这对身心都已不在年轻的吕不韦来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对韩地心怀愧疚的吕不韦昨日没有睡觉,就在相邦府熬了一夜,找到现在也没有找完。
听到李斯言语,他埋着首疲惫地道:
“昨日不是说了,查漏补缺非我之能,一应奏章,圣旨还是你二人做主。”十年前为相邦实际上一直行监国之事的吕不韦除了服嬴成蟜,不服任何人。
他不喜欢跟在他人屁股后面跑,哪怕那个人是始皇帝,因为他和始皇帝道不同。
若是他来担分奏章,览圣旨一类的活,对法家严苛嗤之以鼻的杂家吕不韦自我估计八成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看不顺眼又不能改变,那还不如不看,索性眼不见为净。况且十年没上朝堂,吕不韦自己也知道他对一切都不熟。
连选韩地任命官员都费劲巴力的他,没有那个能力全盘抓。王绾闻言脸色好看不少。
吕不韦这番作为不论其心如何,其果就是让权,表明没想着把李斯,王绾两个丞相做摆设。
这在李斯已经投靠过去的前提下,对王绾而言绝对是释放了善意信号。
因为只要吕不韦愿意,有李斯配合,相邦府理论上完全可以脱离他王绾运转。
“昨日多有得罪,还望姜相邦勿怪。”王绾主动致歉,回以善意。吕不韦百忙之中抬起头笑着与王绾寒暄了几句,相邦府后堂那丝原本就若隐若现的冰块就消融得无影无踪。
派官心切的吕不韦指着身下竹简结束了这段高层对话。
“我先做事。”
“相邦自忙。”王绾马上道。吕不韦继续埋首穷究。李斯拿着竹简到王绾身边,两人一起查看始皇帝所发圣旨,低声交谈了几句,皆认为圣旨可发。
两位丞相都是麻利的人,当即将始皇帝最新发布的圣旨内容发往天下。
【言简体字制者杀,教习他人学问者杀,书非简体字者杀。】代嬴成蟜行使相邦权力的吕不韦自始至终一直在相邦府内,但却并没有看到这封圣旨。
如果他看到了,必然会叫停。断天下言路,因言获罪,这在他与嬴成蟜的未来发展中绝对不可行。
……咸阳狱。单间豪华牢狱。鲍白令之恭敬地站在于手中把玩一颗劣质琉璃珠的甘罗面前,认真汇报着外面情况。
“每日都有数十封弹劾长安君,左相的奏章发到相邦府,我们的人在里面亲眼看到相邦府将奏章尽数呈上。所有呈上去的奏章没有重新发还的,陛下尽皆留中不发,不知何意。”甘罗仰躺着,闻言笑道:
“这还不知何意?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摆明了陛下不站在我们这一边。”坐起身,他左手拄着下巴,右手手掌平举到眼前,双目看着手心中的那颗琉璃珠。
“鲍白令之,这颗珠子好不好?”鲍白令之谄媚上前,将脸凑到距离珠子不足一尺的距离,仔细打量过后。
道:
“此珠虽然色不纯,然琉璃能有珠形本就是难事,又沾染上卿贵气,我愿出二十金购得此珠。”甘罗满意点头,合上手收起珠子,随意丢给鲍白令之。
鲍白令之脸有惊喜之色,忙不迭地接在手心擦了又擦,其像对待传世之宝一样把这颗劣质琉璃珠揣入怀中。
“谢上卿。”
“陛下好大的心啊。”甘罗伸个懒腰,抻了抻筋骨,捏着下巴翘着二郎腿分析道:
“陛下并不知道嬴成蟜是要做什么,八成是把嬴成蟜当做了第二个商鞅,想要行第二次集权。我还挺好奇陛下知道嬴成蟜还想限制君权时候的表情,可惜。”十数年前,嬴成蟜最后曾与他说君王也会犯错,不能集天下万民于一人之身。
没有哪个家族可以代代出圣君,必须要限制君权。
“若是让嬴成蟜进行到限制君权的那一步,那我坟头的大树应该一人都不能合抱了罢?”甘罗咂咂嘴,有些遗憾。
其旁鲍白令之脸色煞白,和刚才装出来的笑脸不同,这次是发乎真情实感。
限制君权,长安君怎么敢啊?我怎么能听?
“怎么?吓到了?你可以直接告知陛下。”甘罗抬眼,看着鲍白令之脸色,饶有兴致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