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惜惜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在钱财这方面也保持着正常的警惕心。更何况,女乐从小训练人情世故,正常情况下可比看起来的要难骗的多!
红妃无意追究她到底是怎么被人勾动了贪念,然后心甘情愿入彀的,她又不是她亲娘,还得帮着她检讨错误!
“如此便罢了,这几日我与你筹钱来。先说好,我不要你利钱,只是有‘约法三章’。”红妃到底想着小时候与孙惜惜同进同出的旧事,想着小时候孙惜惜饭菜不够吃、日用不够花,对帮她的自己也有过感激,答应了这件事。
无论感情多好的人,谈到钱都是很敏感的,所谓‘谈钱伤感情’就是了。若是别的女乐,哪怕是要好的姐妹借钱,数额高达‘八千贯’时,也会有所犹疑。哪怕最后借了,也是要收利息的,只是没有外面的商人收的狠罢了。
红妃没有如此,明明与孙惜惜没什么情谊了,还是堪称‘爽快’。说起来还是她真的不太看重‘钱财’,钱财在足够使用之后,于她就是账上的数字了。孙惜惜不来借,就放在柜坊上久久不动,孙惜惜来借,就放在她身上,如此而已。
虽然早知道以红妃的性子,是不会要利钱的,这也是她来找红妃借钱的原因之一守着馆中这么多姐姐妹妹,真要借钱的话总能找到人,就算没人肯一次性借八千贯,东拼西凑也就齐了。毕竟她也是个女乐,八千贯这个数字当下看着挺多,但没人会怀疑一个女乐还不起。
何必要来红妃这里忍受她格外受不了的‘难堪’?
但眼下红妃真的亲口说出不要利钱,孙惜惜还是心头一跳,立刻觉得身上的负担轻了不止一半。连忙道:“红妃你只管说,莫说是‘约法三章’,便是‘约法十章’我也答应!”
红妃并不在意孙惜惜如何许诺,只是伸出手道:“其一,你须得写借据与我,口头说的不算。”
红妃真的不在意身外之物,但没有做冤大头的意思。借钱就要借的明明白白,因为原本就认识,所以没有留下扎实的借据,就算有的人关系好能这样,她和孙惜惜也不属于此列。
孙惜惜倒是没有犹豫,立刻道:“我与你写借据,这本就是应当的。”
她还以为红妃会有特别刁钻的说法,没有想到这样简单。
红妃没停,只是点点头就接着道:“其二,借据上必须说明还钱的时限。我既没有要你的利钱,便不能由着你随便哪年哪月还账!真要是如此,不说拖一辈子,只要拖过二三十年,也够让人恼火了——你自己说,八千贯你要多久才能还清。”
这下孙惜惜就有些犹豫了,她之前没想过还钱时限的问题。她来借钱都是往好处想的,想着红妃应该不会要利息,借她的钱就轻松了,有余钱可以还一些,没有余钱也不用着急。眼下红妃说到限时还钱,是超出了她原本的预计的。
但她又不能挑红妃的不是,人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借她八千贯,一分利息也不要,要限时还钱也没人能说一句不好。
“五年?不,三年罢!”孙惜惜本来想说五年的,看到红妃视线如有实质一般落在她身上,下意识就改口了。
其实三年还钱是真有难度,女乐挣钱归挣钱,可能存下来的钱却不多。三年攒下八千贯,对于情况好一些的女乐,那确实不算难。可孙惜惜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哪怕她还抱着未来会好起来的想法,在当下也是很难有信心的女乐也是很需要培养自信的,像她这样总没有起色的女乐,时间久了也会不知今后该怎么办。
三年间攒下八千贯,只能寄希望于她从此以后养成攒钱的习惯了——很多时候女乐攒不下来钱不是因为挣得少花的多,而是单纯的没有攒钱的意识,钱到手上存不住。所以所谓情况好的女乐三年八千贯不难,也是建立在有攒钱意识的基础上的。
如果能节制自己的物欲,孙惜惜不说三年还八千贯了,至少还五千贯是没有问题的。红妃本就不是要逼她‘勤俭节约’,那对于女乐来说也不现实,只是希望她态度端正些。
红妃微微点头,算是对这个说法认可了,然后才道:“其三,你得让馆中替你做担保。”
正经的借钱,有个担保人很正常,不过一些高利贷不讲究这些也很常见(高利贷想要获客,很多时候都是调低了门槛的,真的有愿意为自己担保、且有资格担保的人,那直接问担保人借钱就是了,何必借高利贷?利钱可是很让人肉痛的)。
红妃让官伎馆为孙惜惜打包票,不是图这样稳妥,只是不想到时候真有什么争执,自己要和孙惜惜当面纠缠——她现在和孙惜惜已经形同陌路了,但她依旧不想临到最后为了钱关系变得更难堪。
有撷芳园做中间的担保,哪怕孙惜惜有让她不能忍的地方,也自有馆中规制她。
女乐请所在的官伎馆做担保这还挺常见的,官伎馆往往会考察情况后决定要不要做担保。像孙惜惜这样出头机会不大的新人女乐,开口就管人借八千贯,馆中可能不会为她担保。但因为借钱的是红妃,这件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红妃到底不是外头人,到时候真有什么不能达成的,官伎馆也不至于丢脸丢到外头去。
孙惜惜也想到了这些,只迟疑了一下,便很快点头:“如此也好!我去与都知、总管她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