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刺着人呢,外头又出了一个雅妓表演。说来也是巧了,今日从顺月月开始,都是女乐们连番失手,而雅妓们发挥不错。等到田凤娇出来时,看客那边已经议论着是不是如今的女乐不行了。
田凤娇想到之前和顺月月的争执,心里压力陡然增大——其实这也有之前女乐连番失手的缘故,这让田凤娇也有些怀疑,是不是今天这艘船、这个日子不利她们这些女乐。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田凤娇就真的在台上失手了,犯了一个可以说是‘低级错误’的错误等到她下场前,场下已经在叫了!
“官伎馆的人呢?就送了这样玩意儿来?叫个像样子的来!”
“真没用!”
“如今官伎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打着官伎的招牌,却比外头的私妓还不如,只会靠着出身官伎馆,摆排场、挣钱粮!”
“怎么有脸来的?还不滚下去!”
“滚下去!”
“扫兴玩意儿!”
“前几日这田凤娇在勾栏棚作场,我还送了金花捧她,如今真是丢脸!只当是瞎了眼了!”
下面很多叫嚷的还是本来就支持田凤娇的,他们有一种‘丢脸’的情绪涌现!只想着通过这种言语的发泄,减轻自己的丢脸感,以及因为失望产生的不快对他们来说,这些美貌的娘子其实不能算是‘人’,他们表现的再喜欢,也是拿她们当物件的。
平常带着是为了衬托自己的权力和财富,偶尔还希望她们满足他们的趣味。揭花榜支持她们,也是图这些。而眼下田凤娇不能衬托他们的权力、财富,更不能满足他们的趣味了,他们就比任何一个人还要不满!
这就和买到一个昂贵的商品,结果却是哪里都不符合期待,心里是又失落、又生气,是一样一样的。
顺月月乐得看田凤娇的笑话,笑嘻嘻地与伴舞,还有其他表演完毕,比较轻松的私妓大声谈论起田凤娇的狼狈。
之后再轮到女乐出场,已经是最后的红妃了。在红妃即将走过过道时,顺月月笑着招了招手:“师娘子可要小心些,要是师娘子都失手了,外头可要闹翻天了坐实了如今女乐还不如私妓的名头,那可怎么办啊!”
她说这话除了是奚落红妃,也有打乱红妃心神,让她失误的意思成不成的不要紧,反正她多说一句话又不费什么功夫。
红妃连头都没有回,她当然不会因为顺月月的一句话动摇,同时她也没有因为刚刚的事激起一点儿属于女乐的‘集体荣誉感’非要说她因为什么不平静,大概是刚刚喝倒彩时各种毫不留情的言语吧。
如果是红妃上辈子,台上的演出出了事故,观众们喝倒彩,她不会想太多。她曾经听师哥师姐、老师们说起过行里的故事,更早些时候,那些小场子,观众不满意台上的表演,直接扔东西上去的都有呢!
越是亲民的小舞台,对演员们的考验就越大!大舞台看着是不容易,但观众往往也不那么容易被演出影响——表演的好,叫好不会太夸张。不好的时候,喝倒彩也不会那么厉害。
然而,这辈子处境不同,她甚至不能用‘舞蹈演员’这种自我认同的身份维持尊严她变得格外敏感。
这种情况下,只能想到很多很悲哀的东西,更深刻地认识到,她们这些人果然都是玩物一样。
等到红妃上场的时候,场面多少平静了许多。大家都知道她是当红的女乐,她的舞蹈和嵇琴出名的不得了至少在她失手之前,认识她、不认识她的人都愿意给她相应的‘尊重’,就像田凤娇在失手之前一样。
红妃今天梳了乌蛮髻,插戴攒金凤钗,身穿朱紫绣花短袍,脚踩一双轻巧鞋履,腰间还悬着一把汉短剑——这是唐代传奇里对于侠女最常见的打扮形容,如今的杂剧受此影响,凡是侠女出场,多有这种装扮。
红妃并不坐着拉琴,而是腰间扣了腰托,二胡承在腰托上,就这样站着拉琴。
而当第一缕琴音响起,就叫在场所有观众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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