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陆礼昭的胞妹质疑为何自己不能同其他人那样,快速往城外去,这卫兵就继续往下,“担忧城中将还要生大事者众,故解除封坊初几日,往城外者众——这其中多数就同小娘子这般,去往别处,或靠亲眷、或投好友,总之带齐家用,预备换一处活着。”
“偏小娘子你,于此东都百姓皆在城内恢复往日生活之时,要往城外去。”
这时三人其一,又仔细端详了几眼她的长相,似想起一件什么事来,转身离开回来后,手上正拿着画有陆礼昭画像的告示。
这人意图十分明确,就为比对画像中的人与面前这名女子的长相。
陆礼昭胞妹不由地向后退了退,阿兄与她毕竟同胞所生,面容五官确有诸多神似之处。
她灵机一动,顺势向前,莞尔一笑,拂开扬着的告示,凑近之前那名卫兵,“军爷又怎知小女必是因躲乱而出城?只是为见见爷娘,或是家中生了何事,就不许小女出城了?”
“唔?原是这样?”卫兵笑得猥邪,“自然早先说的躲乱也只是其因之一,早十几日,还有许多往北郊义庄认领异骨尸首的,可如今,能带走的都已带走,无人认
领的也都烧了……想必小娘子定不是去义庄寻这些亡人……”
他见陆礼昭胞妹白了他一眼,调笑的劲头更足了。
“小娘子可曾见过被水泡得浮囊了的异骨尸首,遍身白花花的白骨刺出皮肉,就这般——”卫兵凑近胞妹眼前,两个手掌间拉开尺余距离,大叫一声,“长!”
突然的大叫把四周的行人,以及离得稍近些、在城墙根窝着的灾民难民们,都惊了一惊。
偏偏离得最近,眼睛几乎就要无法辨明样貌的这名小娘子,纹丝不动,眼眸、嘴角似还透出些许轻蔑。
“军爷,我家阿兄便是于洛水上捕鱼的渔家,在城中坊内周边各处也都居有渔户,生异骨者未见百人,也已有数十之多,亦偶有死态凄惨、难忍入目之状,更还有……”
她目光锁定卫兵的肩膀后侧,凑近这三人,三人几近闻得到她身上的混着尘土味的脂粉香,“小女听人言,坊间传异骨症乃洛神天罚,故往生之人无法顺利去往阴曹地府,便只能带着一身水渍,停留于常谈及他们之人的身边。”
说罢缓缓抽出一只拿行李的手,指向三人脚边,“三位军爷请看,这地上的——”
其中有个胆小的,正见到三人站着的地方有一洼才浸透沙土的水渍,吓得喉头挤出一声骇叫。
胞妹不禁被三人窘态逗得哈哈大笑,早些时候受到的惊吓烟消云散。
四人的僵持吸引了许多路人乃至城墙
根下无所事事的灾民、难民的目光,随着陆礼昭胞妹的大笑声,一点一点向前凑过来。
她直笑得花枝乱颤,围观者有在旁一直听着四人对话的,这时也附和着笑了出来。
卫兵自觉无趣,众人在旁,若自己动手则都是证人,且城门旁的骚乱,已经引得立于城门外侧的上司有所察觉,似准备往自己这一方走来,便悻悻地丢下一句“日后别落在我等几人手里,不然够你受的”,便立正站回了原位。
胞妹通过城门时,有意抬起自己的行李,重重拍打,从中飞出的灰尘、毛絮沾了三名卫兵一脸,之后便笑着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