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官爷!”急得欲哭无泪的陆礼昭胞妹,蓦地
喊出声,“裴官爷为大理寺卿,岂非由朝廷下旨所命,城中四处捉捕我阿兄之人。此时将真人所观之事,尽数说于他知,可否以有嫌隙之名去往韦府查验一番?”
“此番下山,正要与源伯父,同源娘子与裴官爷相会,当场说明,岂不正好?”她激动地抽开与道童相挽的手,全身抵在源乾煜面前,看着对方正以一副觉她天真的神情看着自己。
“莫非就算是裴官爷,也无法轻入困住我阿兄的那人府内?”看到源乾煜微微颔首,她大受打击地满眼盈泪,望向眯眼瞥着自己这一侧的丘真人。
“此时定还有一灵晶石,为铅盒包裹,正处源道友府上否?”真人透过视线,直盯着陆礼昭胞妹眼中的绝望,缓缓开了口。
“正还有一块,已妥善存于密不透风之处……”源乾煜大致猜到真人预备要说什么,“真人是指以那块晶石作为敲开韦府大门的敲门砖?”
丘真人轻轻点头,“贫道自不能此刻下山与之对质,而他忌惮之物正是那块晶石,若以不将秘情外泄,并将源府内所存灵晶石交于他手为筹码,换刘家郎君一命,道友以为可行否?”
“倘若作出此般允诺,则异骨、浮尸之内情将被迫石沉大海,则无人可知东都城中究竟发生何事,亦无人再信吾等片面之词……”
“道友所言不错,只遗漏了一点,他日洛水之上,终将还有一场水祭,贫道当
日受邀主祭,则那一日或仍有将真相公之于众的契机,且……”
他后半句有意未说完,但源乾煜仍听得出话外之音,水祭一日若至,吟天殿中那些王公大臣的生死都未知,将真相公之于众不过是句托词。
但源乾煜没有继续纠缠此一项,只因倘若丘真人意已决,又有谁能将他拦下?眼下救出陆礼昭或更为要紧得多。
他没有再言语,也未向真人道别,只默然对陆礼昭胞妹使了一个眼神,示意让她随同而去。
在出山门之时,日已将沉入天际尽头,有些萧瑟的余晖下,源乾煜竟觉有些轻松,真人破天荒地与道童一起,步送两人至山门外,且不由分说地将一个一手便能握住的琉璃瓶子,放入他的手中。
直到两人下山,上了马车,正准备回城中与裴谈、源阳聚于一处时,源乾煜心中才现真人的言语,“瓶中为缓异骨症之药,每六个时辰用两滴,以温热清水兑了服下,一瓶用罢,正是贫道下山主持水祭之时,那日或再登门送药。此外,道友之女所用锯骨之法,需将皮肉剥开寸余,寻得自身之骨与异骨交会处,断之,辅以此药,则将好去良多。”
马车在道路上颠簸,使人昏昏欲睡,分不清真人隔空传音所言是梦境还是当下发生的事。
而紧握于手中的水滴状琉璃小瓶,确凿无疑。
源乾煜忽地在嘴边低声默言“多谢真人”,恍惚间已是源阳
立于自己面前,“阿爷,可是劳顿半日,觉疲累了?缘何片刻间便出神?方才裴寺卿所言,可听得了?”
他这才想起,并未将与真人所言全部,说与女儿和裴谈知,掩藏了相当一部分真人欲行之事,而将如何入韦府,救出陆礼昭着重提了一次又一次。
“方才?裴公所言为何?”不知因何缘由,他此时脑中恍惚更甚,耳旁不停地听到丘真人的言语,似要对起话来。
“源公定是乏累,裴某方才所言,乃今日此时要入韦府,为时已晚,为以防万一而调集兵马,尚需花去一些辰光,不如明日再行动,一来明日上朝便能与其直面相对,将陆礼昭困于韦府中一事,或当面即可说明;二来有圣人与韦后在场,与异骨、浮尸相关之事,也能置于台面上来计较。”
“唔……”源乾煜再次陷入恍惚,“如此,只好先过这一夜再从长计议了。”
自四人与源府内汇于一处,除去交待下真人留药、陆礼昭此时正被困于源府之中两件事外,无论谈及其他任何事由,他或以三言两语,极尽“搪塞”,或直接沉默不语,就像是见过丘真人之后,所经之事像是全然被清空一般。
“可是阿兄经此一夜,又不知将遭何样毒手。”在一旁久久插不上话的胞妹,声带哭腔,又强忍住因过度担忧而集于眼角的泪水。
“此时急也无法,倘若此时冒然而去,正值宵禁,被
困于道化坊还且一说,若是被困于韦府,谈何解救你家阿兄?”
源阳言语虽激烈,但一直守在她身旁,屋外忽而传来打更声,还有不足半个时辰,便是宵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