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精冥石、曜夜珠之类的物件,就现于她眼前,此外还有未来得及处理,从丘道人与道观众人身上卸下的异骨,也逐渐被她搜罗出来。
颜娘在脑中拼凑出了一副画面,虽画面未尽她设想出的“祖父”道心那般贴切而怜悯众生,但丘真人以纸笔偶然记下的只言片语,却能让颜娘感受到他曾经的那番内心愤怒、挣扎、毁灭与最终的释然。
可是这份释然,是建立在丘真人误以为自己的计划,终将达成的基础上。
事实却是,真人不知因何,在大好的时机,未尽所愿不说,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这让颜娘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平添甚多愤懑。
在她明事起的这些年,总有人对她说起,或是提醒她,世道本无错,尽是人心错了。
然而,生母长居于宫中,不敢相认,至死前一刻连面都未能见到;族人分崩离析,即便趋利的族长死有余辜,可偌大的一个家族,岂能人人都贪利忘义,如何就沦落至此。
至于这位从未见过一面,一经得知与自己之关联,再听闻时,便是其死讯传来。
且不知为何,丘真人在东都水祭上的羽化,竟好似成了街头巷尾都不得不知的消息,一面传得神乎其
神,一面传得邪而又邪。
直到那一日,浩浩荡荡十数万人从明德门涌入,占满了整条通往宫城的主道,颜娘方知家家户户都耳熟能详的真人之事,方是为不再举办木祀做铺垫。
水祭木祀是神乎其神的真人,向圣人进言的结果,如今不论究竟因何原因,真人亡故,便不再有与其相关之事,如此一来,亦可掩盖其背后的真实原因。
于自从未能与真人相见之后,却得知其后所有隐情的颜娘而言,木祀不再举办,意味着铺垫多时的和琢香,将不能有一个同丘真人在水祭上希冀过的那般结局。
颜娘从东都回到长安后,实在做了太多准备,就只拿偷运弃尸、另作他用一项,就足以当街将她正法。
所幸长安实有一处优于东都许多——便是数量可观的外邦人。
以大唐全域算,北部的突厥;东北部的靺鞨诸部、室韦、契丹、高句丽、新罗、百济、倭;西部的西突厥、铁勒、吐蕃帝国;西南部的天竺;南部的南诏诸部落、真腊。
数以百十计的他国,都有自己一国在长安的一隅,而这样的聚落,通常是自治,不受也不去接受官府过多管制的。
有了这个前提,对颜娘而言,即有了可趁之机,这也是改制和琢香时,较为要紧的一环。
拆卸尸首,将其骨焚烧至成灰,这些活计,只靠颜娘一人,哪怕是一具,也几乎不可完成。
可是,在大量因母国或遭
灾或生乱,又或是自己憧憬大唐,远道而来却未能在长安收获些许的外邦人,为了收获能在长安立足的钱财,不过是拆卸尸首,又有何惧,怎敌得过自己他日或饥或病,变为一具尸首。
这也是刘利恩、刘利兆被抓时,见到的那些彪形大汉,都似非大唐中人的原因。
一旦得到异骨者的骨粉,接下来的事就轻松许多,不过是将其加入本有的和琢香配方里。
关于异骨者骨粉致病,还要从在玄元皇帝庙时,见到的道士残骨说起,入夜后见到那些残骨上,散发出的荧荧幽光,便知此物非同小可。
原本灵晶石的照射作用在人身上,人身亦会被同化为一块不那么强烈的人肉灵晶石,而日常,因人总在活动,血液一直流通,作用还未那般明显。
而脱离开人身的异骨,所存异样之物,无处可去,只能在骨面上聚集,从而发出荧光。
将其点燃,化为烟气、烟雾,这些异物并不会消失,而是以更小量存于气雾中。
经由反复多次使用和琢香,这些异物便会在体内堆积,积攒至一定程度,即形成僵血,长此以往,终将致死。
此外还有一点,正是颜娘想要最终达成的目的——“灭唐”,灭掉唐朝皇室。
在水祭之时,大多皇室成员都与灵晶石有过近距离接触,如当朝雍王,其气郁胸闷的症状,听闻已持续一年之久。
越是与灵晶石接触多了,再用和琢香
,则更易也更早患上僵血之症。
彼时颜娘想的是,“待他日大量病发,再谴外邦人城中作乱,则大功告成。”
谁知这时还有人从皇室而来,推波助澜——此人便是安乐公主,人未尽聪慧,可心眼却歹毒。
“颜娘,既然人抓来都快一日了,总得从他们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安乐公主此时和颜娘面对面站着,眼睛斜向刘利兆、刘利恩所在的一处,对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