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确凿无疑有了性命之忧的刘氏兄妹,不由得为前路,担心起来。
刘利兆成隐兵后,时常都会有丧命的风险,他对自己生死一事看得甚是淡薄。
若非考虑到胞妹孤身一人,或许在之前某次行动中,因不够惜命而丧身于厮杀之中。
现在他心中的担忧,也多是缘于刘利恩。
“虽说是要杀了你们四个,但还得听招呼才动手。眼下此刻,未闻有何人至此处杀你们,可见一时不必担心。”
面对“将死”的兄妹二人,颜娘毫不加掩饰地将过往,事无巨细地尽数告知。
整个人也现出些放松下来的神色,移步至放有瓦罐的架子旁坐下,“方才说了这许多无关之事,你还未说出欲从我处知晓的消息,此刻但说无妨。”
原本刘利兆只是为了短暂保住性命,信口开河说了句要与颜娘交换信息,没成想直接将和琢香的来龙去脉尽数听了来。
除此之外,在颜娘言语中,了解到自己与胞妹,乃至源阳、源协都将因对和琢香知情而死。
这便是张嘴胡诌时,突然之间灵机一动,刘利兆想要得知之事——自己与胞妹究竟于此密室之中,前路如何。
此时此刻,这一件事不再藏有任何玄机,而是公然以告,刘利兆反而心中妥当些。
另,颜娘所言极是,若安乐想要尽快将他们四人杀了,早在第一回逃出时,便会动手,既然活到眼下一刻,一定是还有何隐情
。
还有,明明在地上已然待了许久,缘何一句“收”,就又返回这间密室里,也是个问题。
趁颜娘放松,知无不尽这时,刘利兆问道。“方才地上那一句收,是为何事?缘何匆忙将我二人又再绑回此一间密室?”
“哈,常有的事,或登门拜访那位刁蛮公主,或因家丁生事,官府例行盘问。”颜娘云淡风轻地扫弄架子上的瓦罐。
“不过亦未必,有时闹出命案,官府还是要奉命来拿人,可近些日子,未听闻有何人又私底下动手了。”
“住口!”
刘利兆对这番藐视性命的言语,实难忍受,“你此番言语,可曾有过人心?怎他人之命在你口中,似烟气、飘雨一般无足轻重?”
“他人之命?既言他人之命,又如何在我口中有轻重?据闻,你亦有人命在身,我倒要问问,由你所杀之人,其性命可有轻重?”
“言之重,如何要杀?所谓性命轻重,不过是尔一厢情愿罢了,欲以某法杀人之时,凡人终将死,区别不在于轻重,不过时机早晚。”
“谬论!”一旁沉默多时的刘利恩咬牙怒道,“独有尔这般欲以和琢香行伤人性命之人,才不知性命轻重!”
颜娘嘴角上扬,不屑地笑笑,“都闻未经世事之人蠢笨,缘何你这般遭过大难大灾之人,亦会犯蠢。”
说罢,猛地抄起手中银锥,揪住刘利恩衣领,欲直戳对方一眼,“且听我一问,此时你与
你之阿兄,还有那源氏姊弟都得死,则你四人之性命,当如何分轻重?”
“又或此时,我欲以此银锥将你双眼刺穿,使你疼痛至死,之后再以同法,杀及汝兄,则你二人之死,孰轻孰重?”
刘利兆全然不顾地嘶吼着,让颜娘远离自己胞妹,却被颜娘一脚踢在脸上,当即鲜血直流。
“住嘴。”
“偏缘何怎有尔等这般,见过世间几多腌臜,又于世间这许多善感,如此,谁能多善待尔等几分否?”
颜娘在身边取出帕子,擦尽流出的鲜血后,捂在刘利兆的伤处,“抵好,不消片刻,血止,伤口结痂也就不难受了。”
刘利恩心疼不已,但又对颜娘这番举动,五味杂陈。
“实则你亦欲予这世间更多善感罢?”刘利恩带着哭腔,反问颜娘,让对方一愣。
“若你实冷血,觉此世间之性命并无轻重,又如何亲身至东都,只为寻与你并无甚关联之丘真人,且谓之曰‘寻根’。”
“你与丘真人毫无血缘,谈何‘寻根’?”
“寻根不得,心中却念念难忘,早先你言要完成真人未尽之事,然真人未尽之事,又与你一个无关之人,有何相干?”
“甚有一处可笑,”刘利恩看着地面俯趴着的阿兄,壮起胆子来,“真人以灵晶石照遍东都洛水之上,原是只为致病于一众皇室,却未曾想到牵连至诸多工匠、渔户,只凭此一点,便必将为后世之人诟病。”
“
而你不同,”她顿了顿,似视死如归般直直望向颜娘,“和琢香一出,便直指所谓‘钱财足,买得起’与‘位至高,配得上’之人,寻常百姓未尽乐于以数斗米的钱财,换取几根线香。”
“如此,你还言不知轻重?”
“你较丘真人甚,道法虽未尽如他百年修得之玄妙,但汝出身于低处,又距千万黎民更为近,因此在此事上,思量得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