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武后所作所为,无论地宫、秘所,或是不知暗中以何法将三样异症早早试行出来,待当今圣人继位后,再任由其酝酿,直至全然事发。
然只是作出这般想法,雍王亦觉是一件思及恐极之事。
试想,武后早于十数年前罢黜当朝天子——即此时圣人,后以李旦为过渡,再取皇位,此为手段,哪怕为千百年来首位女皇,亦不足言甚奇。
可是,武后早于十数年前,便已筹谋好十数年后,当今圣人将遭之难,虽不知其目的为何,但终归一切皆如地宫所示,如此岂不骇人听闻哉?
武后仅以凡人之躯,便有了同真人一般,预知将来之能,且假以一国之君之便利身份,更是可将预知之事,尽数化作现实。
若雍王仍于朝堂之外,闲云野鹤,或还未尽得以为武后这般行动所恐;但眼下自身早已涉朝堂至深,更是深得当今圣人信任,又怎知武后未将他此一人算入在内。
想来便不由地身体打颤,故而不愿再使同与此颇有相干之颜娘,或遭不测。
眼下,
大唐之中,恐除得了种子,并同正设法制出治愈鳞症药方的源阳、源协二人之外,独颜娘一人能以和琢香暂时撑住场面。
往常于各式各样史书之中,总有于危难之际忽而降临,力挽狂澜之人,可于眼下与之前数月,这般人物实为存于当今大唐,唯有如源阳、源协这般于事项小心谨慎,于结果亦步亦趋之前行之人,才真得以解大唐之困。
除却眼下鱼怪、鳞症之事速解,在雍王心中,使源阳、源协他日得到该当有的回报,亦是要紧之事。
同样急迫的制作和琢香,便只得待颜娘与刘氏兄妹没日没夜的赶工,待一坊所需用量将成,再行投入,否则花去许多兵力,只为救得少数人,实将得不偿失。
为防颜娘顾虑,雍王与李多祚自颜娘发出反问那日,再未踏入兄妹二人住处,只遣一名禁兵日日一早将进度询问得来,再复命于自身。
每每至傍晚,再登雍王府古塔,朝长安城中看,城中炊烟又少去一些,雍王便情不自禁觉有些紧迫,拼命按捺下再度入宫寻圣人之冲动,至夜深亦心绪难平。
想来百年之中,不过亦仅有此四五名帝王,每人都不得将一国治理妥当便还则罢了,缘何连都城亦不得顾及。
回回思至此时,他便合衣自卧房行出,抬眼看向长安的夜空。
自雍王得以回忆起之时日,长安似数年才得降一回雪,而夏日又酷热至极,此般气
候,便早已似在昭示何事一般。
观及天象,又不由想起那日圣人曾言,武后与雍王自己相谈天象之事,那日蚀之言,于祖冲之那样了了之人,亦有相当启发;想来或于武后,更是当有甚大助益。
听闻真人转达,翠峰山下秘所之中,有许多时刻,其中便有日蚀与《大明历》,虽说武后名讳之“曌”字确有其事,但大费周章将自己名讳刻于一处空荡荡、不为人知的宽敞室内,实在难以说通,且又蹊跷。
日蚀共有四回,指代祖冲之曾察得之四回,毫无疑问;然偏至大唐这百年,已然有过三回有关日尽全食之记载,只差一回,会否有其它深意。
尤其在猜测武后似有了预知将来之能后,这番深意更显鲜明,就似此时一切,只待第四回日蚀降临一般。
近三五年来,浑天监、浑仪监皆未曾有观得日蚀之记录,若依天象运行之规律,这段时日自当该有次至两次日蚀才是,然最近数年,一来全无记录,二来全无人在意,便忽略了此一项,但经雍王粗略推算,这一年如何也当有一回日蚀。
由此项发现,雍王不觉抬眼寻找此时月照,心中生出这片苍空,寻常人见,百年来亦未尽得有何样变化,然于懂得之人,每时每刻都是不同。
可此时此刻,整片天穹都未见一丝月光,仔细找寻才得见新月一丝,悬于西侧底部,天地相接之处。
他定睛盯紧那丝
新月,而才方降下不多时之日光,还在那新月之下若隐若现,“岂非第四回日蚀,正是近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