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耻大辱!
被他们叫做朱管家的人生着一张精明的脸,他眼睛小而发亮,看人时惯会捧高踩低,嘴唇很薄,眉宇皱成川字状,一直板着脸,看上去十分不近人情。
但只有经常跟他打交道的人才知道,朱管家这哪里是不近人情,他是太近人情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上能把大人们哄得开心,对下能威逼利诱下人给他做各种勾当,让他拿去邀功。
就这么一路混着,左右逢迎,朱管家生生从一个不起眼的账房混成了当今知府的管家,还十分得重用,经常给知府办一些要紧事。
这红袖阁自然也是其中一件。
这红袖阁原本是一个富商的产业,因为里面的妓子貌美窈窕,还有诸多才艺,以至于日进斗金,名声远播,让去过的知府也是赞不绝口,在里面砸了不少银子。
一直关注着知府的朱管家彼时还是个小小账房,用得上了就称一句“先生”,用不上了就随时收拾东西滚蛋。他心高气傲,受不了这种奚落,就想尽办法地往上爬。注意到知府对红袖阁的兴趣之后,他眼睛骨碌一转儿,计上心来。
他向知府献计,让知府把那富商寻个由头问罪,他和知府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由他去劝富商把红袖阁献给知府来脱罪,一边是性命,一边是钱财,那富商毫不犹豫地就选了自己的性命,屁颠屁颠地把红袖阁献给了知府。
至于事后当然是要一不做二不休,那富商很快就暴毙家中,郎中去了都查不出真正的死因,从此朱管家看到知府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就有些心惊,因此也是愈发忠心。
知府对朱管家的那些小九九也心知肚明,他很大方地把朱管家提成管家,顺便把很多重要的产业交给了他,红袖阁也是其中之一。
这么多年来红袖阁一直是由朱管家负责的,每年知府只需要看到大把大把的金子银子入自己的府库就行,当然,在这其中朱管家自然也捞了不少油水,把自己养的满面春光,知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谁成想,就是这么大一棵摇钱树,居然在这个筹备拍卖会的紧要关头,在朱管家的眼皮子底下,在知府的大本营禹城——被一个小小的妓子一把火点了。
损失了大笔钱财不说,更重要的是分明不把知府和朱管家放在眼里,无法无天,嚣张透顶。
朱管家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鸨一行人,眯起了小小的眼睛,心里涌现出一个又一个恶毒狠辣的刑罚。
看来这几年他是和善惯了,竟然还有人敢踩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还记得那点火的妓子是何长相吗?”朱管家冷不丁地问到老鸨。
老鸨一愣,随即不带犹豫,急忙点头:“记得记得,我都记得,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他!”
“好,我就领着你去找知府大人身旁的能人异士画像,要是找到了那人,自然是将那人剥皮抽骨,凌迟处死,若是找不到那人……那死的就是你!”
听着朱管家这阴恻恻的话,老鸨连忙点头,生怕表忠心慢了自己被拉下去弄死。
这朱管家可是知府面前的红人,是知府身边最好用的一条狗,他不可怕,可怕的是知府,老鸨心里门清,这么多年来,跟知府做对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听着老鸨的描述画出画像,知府下令派人封城门,只许进不许出,以在城中蓄意闹事纵火杀人的名义,挨家挨户地搜查沈惟舟和燕无双,优先去搜查客栈一类的地方。
分了好几队人马,这一队就已经搜到了沈惟舟他们所在的如意客栈。
外面闹腾的厉害,但因为他们要的是上房,隔音效果还是比普通房间要好上许多,燕无双附耳听过去,听了半天,也只能模模糊糊听见几个“搜查”“生意”“小本买卖”之类的字眼。
但这并不妨碍她猜出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毕竟她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昨晚一宿都没怎么睡好。
看着沈惟舟和秦随二人还坐在原地不动,燕无双承认她有点急了。
“怎么办啊?外面是来抓我们的吧?你们俩怎么还不起来?”
沈惟舟闻言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丝毫不见惊慌之色,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他只是冷静地对燕无双说了两句话。
“你脸上的眉粉还没掉。”
“过来,站到陛下身后。”
燕无双:???
燕无双:!!!
她下意识摸了一把脸,摊开手一看,满手的黄灰色粉状物。
差点忘了,今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秦随就让店小二给她送来了一套她平日最嫌弃的桃粉色衣裳,沈惟舟更是在饭前拉着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把一罐子粉往她手里一塞,盯着她自己往她的脸上脖子上乃至手上都涂了个遍。
因为不觉得沈惟舟会害她,也不想因为一件看上去像丫鬟穿的衣服跟秦随叫板,所以燕无双都默默听从了安排,也没看镜子中的自己是何模样。
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这件衣服虽然料子不错但是款式很是简单,原来真的是丫鬟穿的。
一下子想明白了秦随和沈惟舟的未雨绸缪,燕无双暗暗地白了秦随一眼,也不想看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忙迈着小碎步站到了秦随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