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山隰叔道:“太昊自立为王的结局,莫说我和帝都,便是太昊琰,我觉得,她一开始时可能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发展。帝国在数十年前发生了大范围的自然灾害,持续了七个年头,连我们这都受到了雪灾,更别说比我们靠北的地方了。西荒北部的人族无法忍受北部的寒冷而南迁,太昊国涌入了大量的流民,但同样受灾的太昊国安置不了那么多流民,整个西荒也没有任何势力能安置流民,那场自然灾害里,整个西荒都受了灾。”
姮没去过西荒,但濁山氏曾出过不止一位的人王,因而有不少帝国全境图,她知道西荒有多大,虽然人族实际开发的只是辋川海周围,连西荒的五分之一都没有,更辽阔的地域尽是荒原。饶是如此,西荒诸国的面积也不小,全都受灾
“大量流民涌入,没有足够的粮食,会发生大乱的。”姮道。
这一年多一直在处理流民问题,她很清楚流民问题处理不好会发生什么,而她如今面对的不过是数千最多数万的流民,而西荒当年怕是得有百万。
濁山隰叔点头。“所以太昊琰向冀州发动了战争。”
姮愣住。
濁山隰叔解释道:“西荒没粮,冀州有粮。”
姮诧异。“冀州没受灾?”
“遭灾了,但没西荒严重,再加上那时灾害刚开始,余粮不少。”
剩下的也不用濁山隰叔说了。
史书上清楚记载着,太昊琰结盟西荒诸国攻打冀州,甚至不经帝都允许妄图迁徙冀州,犯了众怒,爆发了人族有史以来最惨烈的内战,有着人族坟场之称的九河走廊之战。
太昊琰的联军最终被击败,帝都宽宏大量念在太昊琰也是局势所迫,没跟太昊琰计较太多,结果太昊琰将忘恩负义这一精神给诠释得淋漓尽致,帝都饶恕了她,她却在回去后自立为王了。
姮不解:“当年九河走廊大胜之后为何不趁胜追击杀了她?若那时杀了她,帝国也不会有如今分裂的危机。”
濁山隰叔叹道。“你以为帝国当时是真的不想杀她?”
姮问:“为何不杀?”
濁山隰叔神情复杂。“杀了她就得接手西荒数百万并且还会持续增加的灾民,她活着,帝国不用接手那数百万灾民,也不用担心灾民失去控制涌入九州。”
姮听懂了,瞪大了眼。“帝国抛弃了西荒人族?!”
濁山隰叔道:“不然还能怎样?不舍了西荒人族,九州诸侯方国就得拿出大量的粮食,谁也不知灾害何时会结束,所有人都只恨自家粮食不够多。便是我们濁山国,当年是饿死人最少的国,因为我们是产粮大国,有很多的余粮。可若当年接手了西荒,我们要拿出很多粮食,国中将饿殍无数,我们尚如此,更遑论别的方国。”
姮道:“可帝国的凝聚力也因此受到巨大打击。”
濁山隰叔点头。“是,帝都九河走廊之战一些诸侯停息干戈,不再致力于吞并弱国,开始支持帝都维护帝都的权威,但帝都纵重新立了起来,帝国却始终无法向曾经帝都强盛时般凝聚成一团,有西荒之事的很大影响。但除了圣人,谁能为了大义让自己怀里的家人沦为饿殍?”
道理和隐患,不是没人看出来,奈何世间多凡人。
没人好受。
先王在灾害结束后第二年便因心力交瘁而亡,很难说有没有西荒之事的影响。
名义叔侄实际上的父女夜话时,“常仪”也在濁山国的都城蚕邑闲逛着。
濁山国迁过很多次都,宁州的古国都有频繁迁都的历史,白帝与羽人立约治水前,迁都是宁州方国的日常。
蚕邑是濁山国最近的都城,虽是最近,也有千年的历史了,盛产桑蚕,还有盐,濁山国的丝织品在帝国排得上前三,又位于漓水的主要支流岷江之畔,水路发达,因为商贸往来洛邑不绝,为了便于商贸发展,在百年前便取消了宵禁,也让常仪能够在大晚上闲逛。
取消宵禁有利有弊,利是更有益商贸发展,城邑如土壤,商贸如活水,没有活水的灌溉滋润,土壤很难发育得好,濁山国的繁华富庶便是建立在这种基础上。
弊是治安始终是个问题,除非住在东郭或宫城,不然晚上孤身出门,第二天被发现浮尸岷江是很正常的事。
长得漂亮的氓庶,晚上基本不出门。
晚上出门,越漂亮越容易出事,不拘男女老幼。
“常仪”是例外,走在大街上时遇到了一伙流里流气的男子,笑嘻嘻的邀请她陪他们去喝两盏酒。
一名路人忍不住提醒道:“这位女儿,还是早些回家吧。”
提醒的路人被一把推得跌到在地,不敢再说什么。
“常仪”没惊慌失措也没生气,微微一笑,妖娆妩媚,风情万种。“饮什么酒?”
领头的地痞道:“当然是好酒。”
“常仪”道:“那走吧。”
地痞怔了下,显然没想到常仪这么干脆,不由仔细打量了下,确定常仪穿的麻布衣服,不是贵族才放下心。
不过真是好看,一身粗麻衣服竟然穿得比贵族穿丝绸还要有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