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烛光在青铜油灯里,是铸死在墙上的。两边墙全是整块青石垒起来,青石全厚约一尺左右,先不说外面不容易攻进来,就是里面的人想出去,也就不容易。
闵氏幽幽抬起眼眸,几天的关押让她的眸子失去神采。从那天起,她就让送到这里,头两天陈留郡王妃还下来看过她,后来老王妃又过来一回。
闵氏凄凉的冷笑,她们像是都认为自己与惊马的人有勾结,她们像是都认定自己是个奸细!她愤然把身上盖的被子用力揭到地上,这被子是她房里的,百合花配上五福祥云,是她平时盖的那床。
对着这被子,闵氏呵呵地放出几声狂笑。笑声在青石墙上撞出回声,好似有鬼在跟着她回话一样。
闵氏可以不怕家里的人,对神鬼魔怪却还是怕的。被子让她踢走,她手忙脚乱地乱扒位着东西掩盖自己的人,又把身下的褥子扯成一团。
看一看,闵氏泪流满面,这也是她房里的。她恨声凄惨地道:“你们好狠,好狠!”好歹我也是这府中的二太太,只因为有点儿嫌疑,就把我关在这里。
撕破脸也就撕破了,又装得一个一个人模人样,为我送来被褥枕头,你们外面的面子是都有了,我让你们关了,我的面子在哪里?
回想陈留郡王妃过来,带着叹气,像是满心里还怜惜自己,闵氏又怒上来,嘶声骂道:“要是你那安氏弟妹,你肯这样对待她吗!”
还有老王妃,老王妃过来是板着脸,严肃地让闵氏把那天在马棚外面看到什么都看出来。闵氏骂道:“换成是你的亲儿媳妇,你会这样对她吗?”
地牢里,响起闵氏的尽情骂声,在烛火下碰撞在石墙上。拐角处往上的楼梯上面,下来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她。
看守的人跟着在他身后。
不得不说陈留郡王妃心思敏锐,她派来的看守闵氏的人,是萧瞻峻的自幼奶公和奶妈。别人说话萧二爷还可能不信,会认为大嫂亏待自己妻子。
这两个人看守,萧瞻峻一面佩服大嫂的谨慎,一面心里痛起来。
“就是这样,”他的奶公也知道他心里难过,但话还是要告诉他。奶公叹气道:“从把二太太送到这里,她没有一天不骂的。二爷,我都觉得没脸见你,你不在家的时候多,我和奶妈竟然也没发现二太太对这个家有那么的恨,唉,要是我们早看出来就好了。”
萧瞻峻木着面庞:“不用管她!”
这说话声大了,在地牢里有不同的回声出来。闵氏一惊,骂声停住:“谁!”停一停见没有人说话,闵氏更害怕起来。家里的地牢是从有王府的时候就建成,前几代关叛乱的人都是在这里,据说这里关死的人不少,也处决过人,只怕有不少鬼魂还在这里飘荡。
“谁,我看到你了,别在那暗角里盯着我,我不怕你!”闵氏大着胆子又叫上一声,拐角的地方有一个人影子先露出来。
随后,有一个人暗青色锦衣,面无表情,缓步走到闵氏面前,
地牢分很多间,用粗大的木栏隔开。中间的空隙里又伸不出来一只手,人在里面很难出来。闵氏是惊喜的,扑到木栏上:“二爷!”她痛哭失声:“你总算回来了,你不在家里,这个家没有人当我是个人。”
外面放着小木桌子,是以前有人看管这里时,供他们坐的地方。
萧瞻峻走过去,默默坐下来。闵氏见他没有为自己开牢门的意思,也完全没发现萧瞻峻的神色和以前不一样,她焦急的催促:“你怎么了?你是没有钥匙吗?”她恼恨地道:“什么母亲,什么大嫂,都是……。”
“住口吧,”萧瞻峻淡淡。他觉得心里灰蒙蒙一片,他甚至发怒的力气也提不起来。
闵氏心头大震,本就神思不太明白的她更糊涂上来。她的面容扭曲着,大喘着气:“你也不信我!”
萧瞻峻的语声,像划破多年情意的利刃,夫妻有好几年,总有过欢笑的时候,总有过恩爱的时候。
此时他觉得虚假上来,冷漠地道:“我信你什么!”
“我不是内奸!”闵氏叫道。
“那你在马棚里看到什么,你可以对我说说吧?”萧瞻峻平静的嗓音全无波澜。
闵氏暴怒,用脚在木栏上踢了几脚,嘶声怒道:“我们是夫妻啊,你怎么能跟着别人一起怀疑我?”
她忽然一脸的明白:“是别人对你说了什么!是大嫂是不是!”她恨恨地道:“只怕还有母亲!她们都见不得你好,你不是她亲生的……”
萧瞻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深后悔的是,自己竟然早没有看出来。闵氏声声怨毒,把郡王妃和老王妃以前对她的不好都说出来:“……凡是有功劳的,全是他们的,你的功劳有没有人看到?凡是出彩露脸的,全是她们的,我呢,这太原府里官场上,知道有二太太的人有多少……。”
萧瞻峻用手覆住额头,面上痛心的有了满把泪水。他微微颤抖的肩头,看在闵氏眼里,还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他。
闵氏为了早日出去,又添上一句:“这个王爵,你也有份是不是?”
“你说吧,你慢慢想吧,”萧瞻峻缓缓起身,嗓音里强压住哽咽:“我先走了。”闵氏大吃一惊:“你,你真的不救我!”
见那身影真的迈开步子,后背离自己远了几步,闵氏急了,大叫一声:“萧瞻峻!你真的不管结发妻子吗!”
“我爱你,我喜欢你,你还记得吗?你病了,我日夜不睡的守着你,你都忘记了吗?你说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就是我……”
绝望的呼声在后背后迸发,萧瞻峻踉跄着停下,慢慢地回过头。他面上的泪把闵氏吓住,闵氏急急道:“二爷,你怎么了,是让家里人逼迫了是不是?”
摆一摆手,萧瞻峻痛心地道:“你别再说了,你要想说,等我走了你自己说个痛快,说给你自己听个足够。我是不想再听任何一个字。”
闵氏目瞪口呆,哭道:“我还不是为你打抱不平!”
“你为你自己!为你自己不安分!”
墙上的青铜油灯都让这指责声带着闪动不停,闵氏的心就更激荡不安。她不敢相信这是她这几天里做梦也盼望回来的丈夫,这是他所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