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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弟,素来有开朗之称,总如一团阳光般让人喜欢。他的表弟,得母后之疼爱,得太子之宠爱,瑞庆小殿下又以哥哥称呼他,都怕冷落了他。
他的表弟,天姿聪明,为人能守谦虚,处事能守谨慎,前程明朗并不需要猜想。他还能有什么伤心事长埋心头?
太子手按住袁训肩头,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袁训的心中痛一样,沉声而柔和地道:“男人不哭,”
袁训抽泣几声,像在强忍泪水,又像是忍住伤痛。他没有抬头,自知面有泪痕并不好看。双手掩住面庞,泣道:“求您,让我去了吧,”
一刹时,所有的往事都在袁训眼前展开。他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他不是不知道殿下这里也需要用人,可真正而完全展示他小袁的能力,是他打小儿就有的心思。
一个心思,能在人的心中存放十几年,并且不时的去想上一想,在现在来说,这就叫梦想。很多的梦想与主人的经历有关,袁训的也不例外。
他想去从军,他想告诉任何人,他小袁不是任何人能看不起的人!
又一缕花香飘入殿中时,有如殿下的手,轻柔的出现。花香能提神,也把袁训从泪水中扯到现实中。
满面是泪实在不是他的风格,袁训胡乱用袖子擦眼泪,垂头把自己心思一一道来:“我的母亲嫁给我的父亲,两家门户不相当,更别提般配二字。我的母亲为此遭受许多非议,最难听的,是说我母亲闺中就已是有染之身,我的父亲是收受丰厚钱财,又相中母亲的嫁妆,才成就这门亲事。”
“这些我知道。”太子轻声。中宫查到家里还有弟妹母子存在,更把袁夫人家世查了一个清清白白,当时为什么下嫁,后来又是如何生活,无一遗漏的上报回来,太子殿下自然是知道的。
“我是遗腹之子,因为父亲身体不好,生下我后,更给母亲带来无尽的谣言。幸好外祖母还在,姐姐又刚强,母亲又大度,还有舅父待我如亲子般的照应……”袁训拿造谣的人没有办法,一个原因是当时他年纪小;另一个原因就是说这闲话的人,本就是辅国公府中的人。
“从我懂事起我就听闲话,从我懂事起我就发誓愿!我要让这些人全闭上嘴,我要让他们看一看,虽然我的父亲是平民出身,虽然我的父亲赢弱早死,可我,就是比那些人强!”
太子紧紧闭上嘴。
他收到的回报,也包括袁训小时候受到哪些人的欺负。太子要衡量天下,他再心疼表弟,至不过对表弟好点儿,是不会为表弟出这种气。要知道那些人中不乏是他以后的臣子,殿下处事不能以儿戏示人。
所以袁训说的话,太子殿下完全了然,他就更没有反驳的话能出来。他不能给表弟出气,表弟自己立志这也应当。
“后来到了京里,又有姑母和殿下照应。可是殿下,我几时才能不受照应,我几时才能自己展翅,”袁训猛地抬头,把一张犹存泪痕的面庞对住太子,他重新湿润眼眶:“表哥!你让我走吧。”
一声“表哥”,叫得太子殿下差一点儿就让他感动,差一点儿就脱口说出一个好字来,袁训后面又跟出来一句,赌气意味十足:“我走了,高兴的人可不少。”
太子失笑,抬起巴掌就想揍他,又没打下去。
袁训最后一句纯属实话。他在殿下府上,年纪小位置高,行动自由薪水一流,想得到袁训位置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明就里,不知道袁训和殿下关系,想黑了袁训,把他拉下马的人,没有八百,也占一半。
这对任何一个宠臣来说,都是不陌生的。
可袁训不想再这样,他才表露过他的心声。他要用自己的本事得到自己的位置,他不想再受照应。
战场上两军对阵,再没有谁能照应到他。他能封侯拜将,他能号令三军,全是自己的能耐。
太子完全明白表弟的心思,可太子殿下还是不能答应。
母后就这一个侄子,隔上三天就叨叨国舅就一个儿子,国舅命薄。国舅是国舅,却还不能公告天下,中宫娘娘说起旧家,总是有伤心的事,总是能对着儿子伤心一回。
太子心想我放表弟走了,怎么对母后说呢?
袁训还等着他,而太子殿下在为难。他觉得自己好似成了一座孤岛,四面荡漾的全是表弟的声声控诉。他不要再受到照应,他要按自己的意志行事……这怎么行!
可是不行的话,又偏偏再说不出口。太子殿下能责备他有大志吗?能在边城缺人用的时候怪他想从军吗?别说不能怪他,就是今天当着郡王的面接走袁训,太子殿下将面对的是层层压力。
思绪中,殿下感觉自己越发的孤单,而表弟,这个不安分的混帐,还在眼巴巴候着自己回答。表弟一向生得俊,生得俊的人都有无形中的影响力,殿下想表弟若再叫声表哥,他可真的扛不住了。
表弟可以和殿下理论边城缺人,可以拿保家卫国当话题,他却什么也不说,偏偏叫了声他很少称呼的表哥。殿下腾腾的火气就此难发出来,呆坐那里想这事儿真是难办。
“啪!”
一件公文没压好,滑落地上,惊出动静。
太子殿下目光扫过书案上大叠公文,有了主意。他命袁训:“去偏殿坐会儿,和我用午饭,我再和你说话。”
殿下想不管是什么样的心思,都爆发在一时的冲动里。立志能有数年,你再立几年也无妨。过上几年只怕不再有这样想法也未可知。先一边儿凉快会儿,再说不迟。
袁训就去了偏殿,在那里叫人送水来洗,他有衣裳在太子府上,让人取来更换。把自己弄得满身清爽,再来好好想想怎么说服自己的表兄。
殿下用心批阅公文,袁训在偏殿上西瓜樱桃石榴吃了个不亦乐乎。偏殿外临水,荷风香送,袁训太过舒服,迷迷糊糊的还睡了一觉。
醒来时,摸摸肚子饿了。就伸头往殿内看,心想这午饭什么时候才能吃?
这一看,却看到殿中多出一个人。袁训瞅瞅,这不是项城郡王?大中午的他来蹭饭不成?
沙漏就在阁子上,以袁训视线能看到。他见到午饭时候已过,就知道殿下今天又废寝忘食忙到现在。殿下正在见项城郡王,袁训虽饿也没有办法,再去拿瓜果大嚼一通。他并没有用心地听殿中的话,但殿内的话还是传到他的耳朵里。
项城郡王字字谨慎:“殿下,目前军中一共有多少兵,报上来的空饷有多少,报空饷固然不对,但不报也没有办法。战场上说死人就死人,等我们报上死亡,那兵已经增添上。若是没增添上时就报死亡,再报加上一个人要兵饷,来回转折得费无数功夫……。马匹有若干,有外疆的来,也有内地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