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站后空出个座位,连萧把他推过去坐着,他就拉着连萧一只手,脑门抵在车窗上往外看。
丁宣看这五颜六色的世界,连萧站在身旁盯着单薄的他。
他脑子里放电影一样,飞快地旋转着丁宣来到他们家以后,每个异于常人的模样。
“不爱说话,不爱看人,没法交流,喜怒无常,对莫名其妙的东西感兴趣,说重复的话,做重复的动作,有自己的一套习惯,习惯一被打乱就发疯,受不了。”
周狄的话语速飞快地在他耳边回荡。
“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永远封闭在自己的时间里,有时候看着跟正常人一样,实际就像个傻子。”
“这就叫自闭。”
“我妹就是自闭症。”
“你们一家都不知道吗?”
老妈跟周狄妈不知道说了什么,回家的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连萧憋了一肚子问题,同样不想在外面说。
直憋到家楼下,经过诊所时老妈伸手来碰碰他的脑门,他拧着眉毛避开老妈的手。
“为什么不带丁宣去医院?”连萧问她,眼神直溜溜的带着情绪。
老妈的手在他额头前面停了停,也“咔”一下皱起了眉。
“去什么医院?”老爸走在前面,回头看他。
“自闭症,周狄说的。”连萧继续望着老妈,“他妈就是干这个的,他妹跟丁宣一样,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
“死了?”老爸乍一听说也怔了下。
连萧一口气说了一串,丁宣的手攥在连萧掌心里,还在自顾自地闷头往家走。
他踢开脚边一枚小石子,视线跟着小石子滴溜溜地朝远处跑。
“别人是别人。”老妈对连萧说的话表现得毫不关心,甚至还带上点儿不耐烦。
她把丁宣从连萧手里牵过来,加快脚步往家走。
丁宣看了眼老妈,往后转着身子又看看绷着脸的连萧,朝他伸伸手。
连萧杵在原地没动,鼻子太堵了,他张嘴抽了口气,突然调了个头又朝公交站跑。
“去哪啊你!”老妈冲他吼。
“你别管了!”连萧头也不回地吼回去。
那个时候没有智能手机,普通人的生活只围绕着柴米油盐。所有不普通的信息,来源渠道只有晚上七点钟的新闻联播,与报刊亭的广播杂志。
连萧跑进新华书店是下午三点,阴沉沉的天又飘起了毛毛雨。
他在一排排书架前走马观花地看,找。他只知道自闭症这三个字,所以视线只锁定封皮上印有自和闭二字的书。
不知道是各个门类的书名太多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还是相关的书真的没有,连萧从“生活医疗”直看到“儿童读物”,也没扫见一本《自闭症》。
导购台坐着的人只负责收钱不帮忙,连萧就去翻心理疾病的书、问题儿童的书、罕见病例的书,翻手边每本模棱两可的书,顺着目录一目十行的扒。
翻书对于连萧而言从来都是最痛苦的事,那天他在新华书店泡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在一本关于早教的大部头书里,找到几页关于“孤独症”的特殊儿童介绍。
扫见“孤独症又称自闭症”这句时,他猛地松了口气,才感觉到小腿已经站得发酸,蹲下来捧着书飞快地看。
那个阴雨绵绵下午,在工作人员的催离声里,连萧扫过那一行行陌生的名词,全部的注意力凝滞在通篇最后一句话上——
就目前而言,孤独症尚无法完全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