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一愣,笑着摇头,想想,又微微颔首。
情,自然有。
文修语是兄长,是挚友,更是头一个带她翻墙出逃看外面世界的人。他总与她说自己早逝的那位知书达理、见多识广、文采斐然的娘亲。
“或许正因修语哥哥的娘亲是世上少见的才女,他的想法才不与世人相同,不认为女子就应呆在一方小小的院子,一生一世不可离去。”
那时花翥为逃避嫁与老乡绅,毁了自己的容貌。
若不是遇见文修语,有他教她读书识字,她如何能想到此法?
因此事,她被那个爹恶狠狠揍了一顿,浑身伤,躺在床上,为风寒所苦,气息奄奄。也唯有文修语挨到她深夜家中无人声才翻墙来寻她。
他见她浑身的斑点,惊讶片许,不厌恶,只唤她为“絮儿”。看向她的目光与往日无任何区别。那段最苦的日子,他逼着她吃下自己带来的药,待她皱眉吞下才朝她口中塞一块糖。
那是一块在他怀中藏着许久,已有些化掉的糖。
他始终彬彬有礼,与她出门玩耍绝不牵手,连那段时日悄悄潜入照顾她也只是坐在床边,言语未有丝毫逾矩。连触摸她额头看烧是否退下时也会先在她额上搭上一片薄薄的纱。
谦谦君子。
君三笑如何配得上这个词?
在花翥心中,这个词指的便是文修语。
她与他自然有情。
这情似乎是男女之情。
只是,就像春日萌发的幼苗,才钻出土就夭折。
“当年离开时,花翥尚差一月才十三。”那个年纪,生死未卜,前途茫茫,她只想着还上那个爹养育自己长大的恩,一刀两断,生死不复往来。记忆深处,连文修语的模样都记不清,只记得那一声温柔至极的“絮儿”。
“师兄可知晓,娘原本给小妹取的名字的是柳花露,可大娘不许,便叫招娣。为了入宫,改名为柳花。家中人都说柳花难听,说柳花颠倒一下便是花柳,是脏病。”
花翥说起过往,冷冷淡淡。唯有在说起娘亲时,语调轻柔,满是怀念。
在那个最悲苦的岁月。
唯一陪伴她的人便是文修语。
若说他目光温暖柔软得像是初春时节的阳光,他的声音便是春风。
——柳花?那不就是柳絮吗?絮儿。
——絮儿不丑。不管絮儿什么模样,修语哥哥都喜欢。
说起文修语,她唇上挂上了浅浅淡淡的笑意。
后来,花翥跟随东方煜。她曾想要写信给文修语,也瞒着东方煜以外人的语气写过一封,信中有唯有两人才知晓之事。还未寻到信使,便被东方煜派去了现在的记别城。
再一次听说文修语的动静时她正要落草为寇。他已成了靖国的丞相,帮费洺登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建立不世之功。这些年,花翥始终努力追赶。
从女匪,到雁渡女将军。
花翥笑开:“他依旧是丞相。我却慢慢追了来。当时觉得他时运极好,一步便登了天,现在想来不定也无趣,少了几分拼命的有趣。”
眠舟只安静听着,见花翥要走,拉住,朝她口中塞了一块糖。
“甜?”
“甜。”
盯着她的双眸,眠舟像是要看清她眼中的自己。忽问:“师妹小时候过得苦?”
“嗯。”
“可惜,师兄未曾陪你度过最苦的年月。”
花翥怔了,又笑。道:“师兄却愿与花翥一道联手攻打厉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