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回想温瑜的处事,只觉不会。
但范远想了想,方道:“只要他不挖苦讽刺王爷和世子,依翁主的胸怀,怕是连动怒都不会。”
陈巍道:“那便是了。”
范远知道陈巍这是提点自己,姚正卿那老头分得清轻重,八成还是会归顺温瑜,让自己别把人得罪太过。
他颇为郁闷地道:“知道了,我还能真把那老匹夫怎么样不成?”
随即摆摆手:“走了!”
一行人冒雨回坪州。
萧厉和范远并驾而行,他一路都甚是少言,似在凝神思索什么。
范远出声询问:“萧老弟在想什么?”
萧厉道:“没什么,只是那陶郡郡守说,忻州收到他们的信后,会围坪州。眼下忻州是暂且被伊州拖住了,但他们若知我们已取了陶郡,后边会不会察觉是计,联手攻咱们?”
范远笑道:“且不说伊州和忻州都没证据证明劫船的事是咱们干的,单是咱们已拿下陶郡,他们就不可能结盟了。”
萧厉琢磨着范远的话,没即刻做声。
范远见他还是没想通其中关键,解释说:“这就是翁主此计的高明之处,伊州是在听到裴颂已死的传言,四下州府又都征兵要反,他们才跟着反的。到了此等局面,哪怕伊州害怕裴颂大军后边南下的清算,可也惧裴颂容不下他们,只能一条道走到底,在和我们或魏岐山结盟之间抉择。但劫货船一事后,伊州只要发难忻州,就有了一张递给裴颂的投名状。”
“现在伊州和忻州的矛盾,是不是我们设计的已经不重要了。坪州吞下陶郡,对忻州已是尤为不利,伊州最终若选择归顺裴颂,忻州的处境便会更加艰难。所以他们唯有先下手为强,趁伊州还没正式投向裴颂,我们又刚夺陶郡还没彻底稳固这地盘不会轻易出兵,把伊州打下来,才能继续跟咱们抗衡。”
萧厉听完,一掣缰绳道:“如此一来,坪州以北的防线,就只有陶郡一处,这和翁主最初所想,差距甚大。”
范远坦然道:“仅靠坪州这点兵力,想将陶郡、伊州、忻州三道铁壁尽数收入囊中,那是痴人说梦。”
萧历神色一变,“什么意思?”
范远道:“咱们此番能成功突袭夺下陶郡,已称得上是上苍庇佑。翁主此举,从一开始就只是在赌,若无法夺下陶郡,退回坪州也无妨,跟南陈结盟后,照样样可借南陈的兵力强攻这三府。但若是夺下陶郡,咱们后边同南陈谈判,就又多了一分底气。”
萧厉握着缰绳的手收紧,骨节隐隐泛白,问:“那为何……翁主还让我们思索用一万兵马守白刃关的法子。”
当日温瑜交给萧厉去思索的问题,随后不久
,范远就召集军中所有将领说了此事,让他们一起献策了。
萧厉从那时候才知道,温瑜并不是单独吩咐自己一人去想对策的。
他心中虽有些微失落,却也明白,若是要对付南陈,自然需集全军的力量才行。
但范远此刻的话,猛地让萧厉明白,其实温瑜从来就没有想过毁掉和南陈的婚约。
她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没变过,是他一厢情愿地曲解了她的用意而已。
雨势太大,范远没看清萧厉这一刻的脸色,只答道:“中原乱了数月,南陈一直蛰伏未曾进攻,一来是有同翁主的婚约,他们届时可同魏岐山一样,打着替温氏不平的旗号讨伐裴颂,有翁主在,他们可比魏岐山更名正言顺。二来么,自然是强攻百刃关,他们自己也损兵折将,讨不着好。翁主想要让南陈答应她那些条件,必然还得威慑南陈一二,沙盘演兵,不费一兵一卒就模拟一场攻守战役,让南陈看清强攻的代价,自然是最好的法子。只是在未想出制胜之法前,翁主让先别声张。”
他看向萧历:“我可只告诉萧老弟你了啊。”
雨水淌过萧厉线条流畅的下颌,他似乎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
范远觉得萧厉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纳闷了好一阵,才猛然想到,萧厉是翁主的亲信,但翁主并未告诉他这些。
他莫非是觉着翁主已不再器重他?
范远心说那哪儿l能呢,翁主只是听了一句他寻不到满意的幕僚,便特意嘱咐李洵得闲替他解解惑,但勿要声张。范远料想翁主或许是想磨砺萧厉,才多次羡煞萧厉得了个老夫子,都不曾说破。
他怕自己说的那些,让萧厉想偏坏了事,道:“翁主安排萧老弟来军中,想来也是打算培训萧老弟为将才的。为将者,每一仗的部署,都关乎着底下万千将士的性命。翁主不曾说破那是沙盘演兵,便是希望底下将军们都把那当做一场真正可能会发生的战役去推演。”
萧厉嘴角依然挂着笑,平静道:“将军说得在理。”
是他自己一开始不曾想到这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