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雨设想过无数次孙梓云他们见到自己之后的反应,但是唯独没有想过孙梓云见到自己之后居然跪在她面前哭了起来。
十四岁的小姑娘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柳惜雨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不由得柔软了下来。
而就在此时,孙梓音带着孙梓逊和孙梓玉两个也跑过来跪在了柳惜雨的面前,他们与孙梓云一样,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柳惜雨原本就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先前听到戚风与戚妄二人所说的他们承受的那些苦,她对孙家那姐弟四人也生出了不满之意,可他们到底是自己亲妹妹的儿女,尤其是在自己妹妹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下,再看到他们那张与自己妹妹或多或少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柳惜雨也无法狠下心肠来。
而戚风也与自己的母亲相似,不管她自己受了多少的苦,可别人一旦放软了身段,露出一副可怜相的时候,戚风倒是也不好意思再责备他们了。
很显然,孙家那姐弟四人已经抓住了柳惜雨和戚风二人身上的弱点,他们的善心却成了孙家姐弟四人可以利用的东西。
眼看着柳惜雨和戚风二人的战斗力在一个照面就被孙梓云他们这些人给卸掉了,戚妄站了出来,淡淡地开口说道。
“这个时候你们知道哭了?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哭是因为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是说见到我的母亲之后,想起你们做的那些畜生不如的事情,害怕我的母亲追究你们的责任,所以才通过痛哭来卖惨?”
戚妄所说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毫不给孙梓云他们面子了,他扶着柳惜雨和戚风二人坐了下来,自己则站在了最前面,看着那几个仍旧在哭个不停,其余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的姐弟四人,戚妄继续说道。
“我和姐姐才回来两天时间,你们就跟着过来了,想来在我们离开之后没多久,你们就花钱买到了船票,四个人加起来要花掉一两银子吧?不知道你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在我和姐姐在的时候,你们一枚铜板都舍不得拿出来,我们走了你们倒是有钱坐船了。”
眼看着戚妄每一句话都朝着他们身上最痛的地方戳,孙梓云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她哭了一会儿之后,抬起手来擦去了面上的泪水,接着便趴伏在地上,摆出了一副柔弱至极的模样来。
现在的孙梓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可以任人宰割的羔羊似的,仿佛可以让人为所欲为,而她也格外能屈能伸,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卑微至极的位置上。
孙梓云并没有试图去反驳戚妄的话,她也没有与戚妄辩解什么,而是拖着哭腔说道。
“姨母,我知道在这逃亡的路上,我与弟弟妹妹们做错了很多事情,伤害了阿妄哥哥和风姐姐的心,但是我们绝对没有什么坏心肠……我们真得知道错了,如果姨母还有阿妄哥哥,以及风姐姐无法原谅我们的话,那我们姐弟四人任由着你们处置,我们绝无二话。”
孙梓云这话说得倒是漂亮极了,不知不觉便偷换了概念,明明她和她的弟弟妹妹做错了事情,可现在由于双方地位不对等,他们几人倒是变得像是可怜虫了。
坐在一旁的衙役看到这一幕之后,忍不住开口说道。
“戚夫人,戚少爷,请容在下说一句,我刚刚在送孙家这些少爷小姐来的时候,也从他们口中听说了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几个到底还是孩子,陡然间遭逢巨变,一时无法接受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人在遭逢巨变的情况下,性情大变也能说得过去,一夕之间,他们失去了父亲母亲,由高高在上的小姐少爷变成了孤儿,这并非他们所愿。”
衙役听了孙梓云之前所说的话之后,一颗心本来就偏向孙梓云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尤其此时此刻孙梓云和她的弟妹们穿着破衣烂衫,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而戚家的人却穿着锦衣华服,身后又围着那么多的丫鬟奴婢,一家人看着高高在上的,与孙家姐弟四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就算是孙家那姐弟四人曾经真做过什么对不起戚家姐弟的事情,可是戚家这姐弟二人现在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吗?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追究呢?
戚妄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柳惜雨却突然开口打断了戚妄的话。
“这位大人您有所不知,他们四人是我的外甥,我自然不会跟他们计较什么,只是我妹妹虽然不在了,但是我妹夫的兄弟却还活着,他们四人都是孙家的骨血,孙家若是无人,我们养着他们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孙家尚有兄弟在世,我们若将他们养在身边,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衙役听到柳惜雨的话之后,不由得愣了一下,目光落向了孙梓云,刚刚过来的时候,他可没有听孙梓云说渝州城还有孙家的人在。
原本孙梓云还很高兴柳惜雨开口,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柳惜雨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将她之前不断弱化的那几个人的存在点了出来。
若是孙梓云愿意留在渝州城的话,又何必大费周章跟着来到这冀州城,她必须要留在冀州城,至少在未来两个月的时间内不能离开这里。
这么想着,孙梓云心一横,颤声说道:“姨母,当初我爹娘被山匪斩杀的时候,我的叔叔伯伯们知道这件事情,可他们却并未出手帮忙,而且他们都是家中庶出的子弟,原本就对我父亲心有怨言,他们又如何能愿意养育我们?”
说着,孙梓云的泪水再次滑落了下来,她脸上露出了惨然的笑容来,轻声说道。
“我原以为姨母您是我母亲的亲姐姐,我母亲又常常说您对她很好,您也一直把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们当做亲生的儿女一样看待,我的母亲之前也跟我们说过,若是他们有一天出了什么意外,唯一能指望的上的也就只有姨母您了……”
说到这里,孙梓云面上的表情露出了几分绝望之色,她跌在了地上,像是被抽去了全部生机的木偶人似的,呆呆地说道。
“我的母亲跟我们说过,您与她在闺中的时候关系便极好,成婚之后虽然相隔千里,可是关系却从未淡去,我母亲逢年过节给您送的节礼分毫不少,您回她的礼也是极重,我以为这便是你们姐妹情深的证明……”
“没想到,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