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nj;安阳贯纵南北的那条街上,人潮涌动,彩旗招展。李攸烨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人群最前面,只见喧天&nj;锣鼓中,舞龙舞狮队先后从人群中穿过,围观的百姓爆发&nj;出阵阵的喝彩声&nj;。问旁边呐喊的百姓:&ldo;这是在&nj;干什么?&rdo;
&ldo;城隍爷出巡啊!&rdo;那人本不欲多讲,但见她&nj;肩上还端坐了一个好奇的女娃,心肠一软,便解释道:&ldo;今年是城隍爷诞辰100周年,官府里特地下了文书&nj;,要隆重庆祝,今年的城隍庙会可有&nj;看头&nj;了!&rdo;
原来如此。但见这舞龙舞狮队后果然跟了城隍爷的半部銮驾,除了前头&nj;的打路鬼和开路神,后面还跟着活人扮演的牛头&nj;马面、冥界从署。官府的差役骑马护卫在&nj;城隍爷的八抬大轿旁,手中执着十八班兵器,十分的威武气派。民众纷纷伏在&nj;道旁大呼城隍老爷,也有&nj;些不跪的,大概都&nj;是和他一样的外地人。
第一日到安阳就碰到了城隍庙会,李攸烨饶有&nj;兴致地跟着人群走。看他们专门路过热闹的商业街区,停下来吃路祭,自己也感觉饿了,就不再跟着城隍老爷。扛着肩上的小人走进一家大的饭馆,要了个雅间,径自吃起饭来。吃着吃着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nj;,有&nj;个女子的声&nj;音道:&ldo;掌柜,还有&nj;雅间没有&nj;?&rdo;
&ldo;没有&nj;了,临窗倒是还有&nj;几个空位,二位公&nj;子不妨……&rdo;
&ldo;不坐,你也不看看下面吃东西的都&nj;是什么人,让本公&nj;子和他们一起吃饭,不是倒我胃口吗!&rdo;
李攸烨不禁笑了笑,心道这姑娘真是泼辣嚣张,不过性子倒也直,有&nj;什么说什么,不知道掌柜如何应对。不料先说话&nj;的不是掌柜,而是另一个温柔的女声&nj;:&ldo;好了,我们就靠窗坐吧,不要为难人家了!&rdo;
李攸烨心中一震,只觉两只耳朵都&nj;在&nj;嗡嗡作响。有&nj;什么东西突然钻进她&nj;空白的脑海中,将那平静无澜的水面搅动得&nj;天&nj;翻地覆。不过,真正让她&nj;僵在&nj;那里的还是掌柜接下来的话&nj;。
&ldo;二位公&nj;子如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和兰字间的那位公&nj;子说说,让二位公&nj;子与他同桌。二位公&nj;子请放心,就凭那公&nj;子的品貌举止,一定不会折辱二位的!&rdo;
&ldo;好吧,那就这样吧。&rdo;这位嚣张的小姐倒也不客气。不过,待她&nj;见到兰字间的那位翩翩公&nj;子时,不禁一颗芳心乱颤。只见他丰姿秀逸,潇洒翩跹,神情冲淡,落落大方,心道果然是个世间难觅的佳公&nj;子。双方互施礼数,便各自落座,那霸道小姐早已收敛了神气,对他表示感谢:&ldo;在&nj;下穆云,这是表弟陈因,公&nj;子不介意我二人落座在&nj;此,我俩着实感激不尽。&rdo;
&ldo;兄台不必客气,反正这里空座大半,多些人也无挂碍。&rdo;李攸烨视线扫过陈因,见她&nj;身姿秀丽,颇有&nj;美人之风,可是那张脸,却是再普通不过的面容。心里隐隐有&nj;些失望。
听他说话&nj;的语气不冷不热,就像碰了一个软钉子,那穆小姐心中着实懊恼,后悔今日穿了男装出来,被人别扭地唤作兄台不说,往日只需撒个娇就解决的问题现&nj;在&nj;却成了大难。当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寻思&nj;着再找些别的话&nj;茬。
&ldo;公&nj;子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可是京城来的?&rdo;
&ldo;正是。&rdo;她&nj;头&nj;也不抬,只专心夹了碗里的锅贴喂给女儿吃。
那小姐咦了一声&nj;,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娃娃,讶异中带欢喜道:&ldo;谁家的小妹妹怎地如此冰雪可爱?&rdo;再看看他们面前只摆了几个菜,更觉不可思&nj;议,于是唤来小二:&ldo;你把店里最好的菜统统端上来,本姑……公&nj;子要招待贵客!&rdo;说完径自跑到对面,弯腰到小姑娘面前,抓着她&nj;的手摇了摇:&ldo;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rdo;
&ldo;栖梧,唤声&nj;阿姨!&rdo;
听到爹爹的话&nj;,那小女娃脆脆地唤了声&nj;&ldo;阿姨……&rdo;
那小姐有&nj;点不忿了,捏了捏她&nj;的脸:&ldo;为什么不叫姐姐?我有&nj;那么老吗,叫声&nj;姐姐!&rdo;
小人又&nj;要开口,这时那公&nj;子发&nj;话&nj;了:&ldo;这是我女儿!&rdo;眼神里明&nj;晃晃写&nj;着,你如果想自降身份,那就随你。谁知穆小姐的心思&nj;却不在&nj;此,她&nj;看着李攸烨再看看面前的女娃,相似的眉目赫然昭示着他们非同一般的关系,心中登时没有&nj;了原来的兴致。回到座位上坐好,冷不丁一句夹着酸味的话&nj;冒了出来:&ldo;没想到公&nj;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有&nj;一个女儿了!&rdo;
李攸烨简直莫名其妙,把栖梧抱到腿上来,下意识反驳:&ldo;怎么,难道我不能有&nj;女儿吗?&rdo;
&ldo;不是,&rdo;那穆云随即意识到自己言语的唐突,连忙试着挽回:&ldo;就是看公&nj;子年纪不大,以为公&nj;子尚未婚配罢了。&rdo;说完又&nj;觉得&nj;不对味,她&nj;堂堂一个郡府大小姐,怎么跟人谈起婚嫁来了,还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不觉间整张脸都&nj;红透。
&ldo;在&nj;下早已婚配,&rdo;李攸烨也不相瞒,&ldo;只不过结发&nj;妻子已在&nj;数年起那仙逝,只留下了这一独女,寄存于世,她&nj;便是我的全部了。&rdo;她&nj;口气极为平淡,就好像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一样。往对面一瞥,陈因的目光亦投了过来,与她&nj;对视了一瞬,又&nj;飞快淡去,没有&nj;看到她&nj;桌面下微握的双手。
穆小姐极为震惊地看着她&nj;,就好像在&nj;审视一件完美的珍品一样。适才李攸烨的话&nj;给了她&nj;很大的震撼,她&nj;曾幻想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在&nj;被自己的父亲手毁坏的一干二净后,似乎在&nj;这里又&nj;有&nj;人为她&nj;重新建立了起来。那是母亲临终前亲口对父亲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讽刺的是,不到一年的时间,父亲就娶了二娘,三娘,四娘……
她&nj;的眼泪在&nj;眼眶里打转,怕失礼于人前,就推脱去外间透气,独自出了雅阁。阁里只剩下三个人,两个大人各自想着心事,一个小娃娃默默吃着碗里的东西。小二这时端了菜上来,摆了满满的一桌,并带话&nj;说:&ldo;外间那位公&nj;子让二位先吃着,不用等他。&rdo;
于是二人便各自开动起来。这段饭吃得&nj;着实热闹,不过只是对面那一大一小热闹,陈因一个人坐在&nj;那里,低头&nj;啄着美味,心里既想逃离这里,又&nj;不甘心就这样走。满腹心事地吃着,忽听对面那稚嫩的声&nj;音说:&ldo;爹爹,我想吃那个红红的。&rdo;
&ldo;那是大虾。太远了,让姨姨给你拿好不好。&rdo;
望着对面那一大一小充满期待的眼神,她&nj;突然意识到她&nj;们口中的姨姨就是指的自己。慌忙放下碗筷,用手捏起雪白盘里的一只虾,仔细剥了壳,伸手递过去。那只小手迫不及待地朝自己伸了过来,她&nj;的心中突然涌起莫名的感动。可是那小手在&nj;触到虾仁时忽然被一只比她&nj;大很多的手掌打了下来,力道不轻,也不重,却足以让她&nj;不满地皱起了眉。可是不满归不满,她&nj;还是想要弄明&nj;白为什么。只见那小人蜷着被打的手放在&nj;耳边,非但不生气,还冲着对她&nj;板起脸的爹爹顽皮的笑,一瞬间她&nj;有&nj;些疑惑了。但听女孩稚里稚气地声&nj;音道:&ldo;谢谢姨姨!&rdo;她&nj;才明&nj;白过来,脸上漾起一丝温柔的笑,&ldo;不用谢,宝贝真乖!&rdo;
她&nj;发&nj;乎自然的称赞让小家伙十分受用,一口把虾仁吞进肚子里。两只漂亮的眼睛热切地望着对面的阿姨:&ldo;我还可以再吃吗!&rdo;
&ldo;当然可以。姨姨再给你剥好不好?&rdo;
&ldo;好。&rdo;小人得&nj;到李攸烨的默许,从她&nj;腿上出溜下来,绕着桌子跑了一圈奔到陈阿姨身边,亲手看她&nj;剥虾仁。
她&nj;的手葱白细腻,是双美人的手,动作闲适温柔,是副美人的性情。可唯独脸不是美人的脸,不过,这在&nj;李攸烨看来唯一的缺憾对三岁的小人来说几乎不算什么短处,才一会功夫,她&nj;就由&nj;美人身前伴驾,变成坐在&nj;美人腿上吃肉了。李攸烨静静看着对面,有&nj;那么一瞬,她&nj;低下头&nj;喂女儿吃虾的画面,几乎让她&nj;真的误会。会吗?她&nj;想。声&nj;音那么像。可万一只是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