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一愣,下意识地接过他递来的报纸,看到上面的小字,又一次泪流满面。
“现在遭难的不止东华,首大的蒋校长、我们景行的梅校长都在南京,根本就无人能够主持大局。”扬随从报纸上移开目光,看向周箨,镇定道,“现在很多没什么骨气的文人都在首都沦陷以后和日本人勾结。首都沦陷那一天,日本人开着卡车进景行把藏书和仪器设备运走。景行成立了一个‘校产保管委员会’,已经被日本人驱逐出校了。”
“日本绝不会放过首大和景行,早晚有一天,首大和景行也会变成东华,甚至更加不如。东华的藏书付之一炬,而首大和景行的珍贵资料都会沦落日本人之手。”
周箨垂下眼睑:“首大现在只有郑秘书长主持大局。各位校长联合请求政府拯救高校和学界还未得到确切回音,大家的精神已经涣散了,到校的教职工越来越少。郑秘书长决定给每位学生发一些路费遣散,再护送教授和家属撤离。”
时欢蓦地抬起头:“那首大和景行那么多书怎么办?郑秘书长有什么办法送走么?”
周箨看着她,张了张口,然后摇了摇头。
时欢咬牙切齿:“我们送。首大和景行现在还留下的学生,每个人都带一点藏书或者资料走,去长沙,去景行的新校舍。哪怕带不走所有的,也要尽力抢救。”
她说:“将来我们的国家还会回来,我们的国家不能没有这些书。”
周箨看着她,点头:“好,我也有这样的打算。我们尽量去联系各自学校的同学,看能组织多少人,给大家开个会。”
说罢,他看向扬随,扬随也点头。
周箨又叫了一声:“笑笑。”
时欢擦干眼泪,抬起头来看他。
“你和扬随一起走,护送资料去南方。”
时欢神色一滞:“那你呢?”
周箨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日本官兵经过,才蹲下身来在她面前,微微笑着低声道:“景行物理系的赵教授在英国求学时,从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一位教授那里得到了五十毫克放射性镭。这是全世界都禁运的、极其珍贵的高能物理材料,赵教授历经千辛万苦才把它带回国。”
他说:“这个东西绝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我向赵教授请求由我把它护送去南方。这样材料太特殊,我必须一个人上路,不能和你一起。”
时欢与他安静地对视半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只是说:“你要平安地到长沙。”
周箨点头:“好。我保证。”
他站起身来,擦了擦时欢脸上的泪痕:“你去休息吧。等确定了开会的时间,我会通知你。”
时欢点头。他又看向站在一边的扬随:“你和我一起来,去向郑秘书长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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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没入秘书长办公室的大楼,扬随才沉沉开口:“你想单独和我说什么?”
周箨看了他一眼。
扬随笑道:“我一个景行的学生,犯不着和你们首大的秘书长报告吧?你无非就是不想让她听到。”
“我知道你喜欢笑笑。”
扬随一愣。
“南下这一路困难重重,我没有什么把握。如果我到不了长沙了,”周箨说,“麻烦你以后……替我多照顾她。”
作者有话要说: “积贫积弱……最后的胜利”“下令拆除部队官兵……作出求和姿态”引用自《南渡北归》。
“敌人此次……将因此挫折而愈奋励”改编自张伯苓校长的话。
这名教授叫赵忠尧,历史上是他把这份材料送去长沙的,事迹非常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