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靠副驾驶一侧的门打开,林春水坐了上来。陈瑾茹从反光镜里看到沈时和的姿态比刚才更加绅士,他甚至把手放在门框上,护着林春水的头。
沈时和为林春水关上车门,绕着车尾走了半圈,坐上后座的另一边。上车后问了陈瑾茹和林春水的地址,发现林春水家近一点,决定先送林春水。
陈瑾茹没有意见,她借了话头,跟沈时和开了几句玩笑,看沈时和只是出于礼貌应和了两句,没有要继续聊闲天的意思,便识趣地说自己困了,闭上眼睛休息。
车厢里安静了很久。
大概沈时和平时坐车不喜欢听歌,司机没有打开电台,四个人坐在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陈瑾茹稍微觉得有点不自在,闭着眼睛想着是不是要再找个话题套套近乎,忽然听见沈时和说话了。
“昨天校庆聚会为什么没来?”
陈瑾茹睁开眼,心里微微跳了一下。
车里没有人搭腔,沈时和又自顾自地说:“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陈瑾茹眯着眼看向后视镜。后座的两个人各自看向车窗,中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窗外路灯落下的光一段一段地从他们脸上流过,两人的表情时明时暗。
像是素不相识的,毫无关系的两个路人,被过于多情的相机捕捉进了同一幅画面,又用滤镜把彼此的隔阂涂抹得不甚明晰。
这景象太怪异,令看到这副景象的人感觉出了自己的多余。陈瑾茹忽然觉得自己一上车就装睡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沈时和没有再说话,等了很久,副驾驶座后面才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没有。”
又过了几秒,林春水回答了上一个问题:“昨天加班。”
沈时和这才把头转过来,看向林春水,笑了一下。“周末也加班啊。会不会太累?”
林春水没有看他,但视线也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自己的膝盖上。“还好。”
沈时和又问了几个工作环境上的问题,林春水都回答了,但是每句都不超过五个字,比刚才开会时还吝啬。但沈时和似乎并不觉得被敷衍,也不觉得尴尬,每次话题干涩地结束在林春水那里,他又十分耐心地再起一个话头。
断断续续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林春水住的小区门口。林春水整晚第一次主动说了一句:“我到了。”
车门上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林春水把右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沈时和叫住她:“阿水。”
林春水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被抓住的左手,他抓得很紧。
沈时和好像有话要说,又好像是因为有太多的话要说反倒无从说起,只是盯着林春水的眼睛,忘了控制自己的力气。直到林春水轻声说了句“有点痛”,他才猛地把手松开。
林春水打开车门,走出去,回身微微弯了腰,对车里说:“再见。”
沈时和的声音从黑漆漆的车厢里传来:“回见。”
车子重新发动,余下的三个人谁都没有出声。
陈瑾茹闭着眼,保持着醉酒的姿态一直到司机侧身将她唤醒。陈瑾茹殷勤地,又有点颠三倒四地不断向沈时和道谢,但沈时和好像也很累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用谢,态度不像之前那般和煦。
直到沈时和的车消失在视线里,陈瑾茹才一改醉态,站直了身体。
阿水。
她把这个从未听本人提起过的小名在嘴里咂摸了一会儿,回想起今天在茶水间看到的林春水,唇红齿白,眉目清丽,没了呆板的镜框遮挡,一双湿润润的眸子比她见过的所有湖海都要澄澈。
阿水,这名字倒是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