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他们预想的要多,岳期缘用灵力在岳初晓手腕上画了一个记号,顺便在小猫的额头上也画了一个。
岳初晓任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简单的追踪气息:“岳期缘,我不需要这个。”
他又不是真的三岁小孩,怎么会丢失自己?
虽然三年来这孩子没有一点长大的迹象,也没有多少灵力的波动,但长久以来的相处依然能让岳期缘察觉岳初晓不是什么普普通通、容易受制于人的小山灵。
哪有什么山灵通晓一切,还带着捉摸不透的禁制,无法向别人提及有关他的事?
但是岳期缘依然不放心。他心性过于纯净,本不愿用恶意去揣测他人,只是岳初晓太过脆弱,他直觉多加一点防护不是坏事。
于是他理了理孩子的领子:“不听。”
尔文早已望见了这地方最新奇的一处,当下指着那问:“傀儡戏!好久没见到有人演这个了,现在演的什么曲目?”
“去看看,现在还早,说不定是什么新编的故事。”时间早,人不算多,岳期缘动作快,找了一个连矮个子的孩子都能看站在台前将木偶夸张的妆容与衣饰看得清清楚楚的位置。
岳初晓对凡人编的故事不感兴趣,那些虽然不在他生而知之的范围内,但左不过是些悲欢离合、一眼能猜到结局的套路。
所以他打算陪着自家大人,安安静静地等他们看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猫。
直到一具粘着长长白白的假胡子的木偶被丝线牵动着宽大衣衫,朝自己弯下了腰。
木偶妆容慈和,丝缕的胡须后画上去的嘴唇一动不动,声音从台上传来:“……来,孩子你说,成仙是不是天赐的好事?”
岳初晓没注意前因后果,与木偶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傀儡戏常有这样与观众的互动,傀儡师只注意到这个孩子长得漂亮,能当一当噱头,谁知是个不理人的,只好操控着傀儡一扭身,到台子另一端问了同样的问题。
得到了“是”的满意回复后,木偶捋着胡子长笑,继续它的唱词:“世人道,成仙好,俗事忘了,云端浩浩,玄机天道,一言一举掀浪涛……”
“春秋无尽长生妙,从此逍遥……”大概是个负心郎杀妻证道的故事,女主侥幸未死,以凡人之躯对抗所谓修行者,而扮演负心郎师父的木偶正在开解双手刚刚染血的徒儿,“机缘莫扰,凡人代代三途恼,怎知仙路迢迢,得失无较。”
满身束缚的木偶唱着逍遥,分外滑稽可笑。
尔文听得直摇头:“杀妻证道?能证什么道?无情道哪里是这么修的,情丝也不是这么斩的。怕是证的杀道,迟早入魔。”
“阿文,你有没有记得傅不惑的小师叔?”岳期缘同意她的看法,“就是因为太想飞升,修剑时道心不定,想要断七情,杀了弟子和他师父然后伏诛的。”
飞升,成仙……
大多凡人眼中修行者意味着得天独厚,意味着长生不老,意味着居高临下,那么修行者又是怎么看自己的?
岳初晓问身边的二人:“你们想要飞升吗?”
“当然是想的啊。”岳期缘随口回答,“谁不想飞升,哪怕去见见天外天也是好事。”
尔文更为细心,倒是没有忽视岳初晓话里深切的困惑,认认真真道:“修行不过是贯彻‘道’而已。无论飞不飞升、能不能飞升,我都在我的‘道’里。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岳初晓又问她:“阿嫂,你们的‘道’是什么?”
尔文垂眼,眸中神采飞扬,笑意盎然:“我和期缘的‘道’很像。”
“我们要世间安宁,无愧于心。”她笑着扬手,拽住身侧一个男人,“好了这位君子,把你刚刚拿走的荷包还给那位小姑娘。”
那个扒窃贼见尔文只是个女子,想要打她,被轻松制服后不得不把荷包还给才发现自己被偷的女孩,恨恨地瞪了尔文一眼,不甘心地被岳期缘喊来的庙会护卫拖走。
女孩吓得眼泪都掉出来两颗,软声和尔文道谢,特意凑近了她才安心继续看傀儡戏。
为了不打扰其他人听戏,他们交流一直用了灵力敛声。尔文任她靠近自己,朝岳初晓眨眨眼:“那晓晓想要什么?”
岳初晓的目光从木偶身上的许多丝线挪开,落在尔文身上,直视那双清明的桃花眼片刻后游移走:“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