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我家外子说,今日温公本要在西山大营检兵的……”
“不是说他们早就……”“嘘!不可乱言!”
“吾听闻摄政王过继了侄儿之后,公主就对他闭门不见了。”
“呀,你这是多少天前的消息了!我听说是因公主迟迟不妊,摄政王才决意过继侄儿的。”
“……”
旁者议论声愈发喧嚣。
却见温齐忽得展颜一笑,就那样慢慢地、慢慢地在她面前弯下腰来,束发金冠上的冕带垂下,压绦的珠子晃晃荡荡,触到了她摆在膝上的手背。
十年朝野沉浮,温齐早已不是当年与她定情时尚且青涩的青年,如今的他在大夏朝中几乎可谓是一手遮天——北方抵御蛮族的是他亲弟温周,南下赈灾巡抚的是他昔日心腹军师,西南有他手下将领镇守,东海太守吴为忠更是早早投效。至于朝中?那就更不必说了,皇帝如今是个药罐子,一日离不得吃药,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虽有新生的皇子,但毕竟还在襁褓之中,而当年说得上话的宗亲王公们,早就折在了青陵台那日兄弟阋墙的灾祸之中。
华滟手背微凉,她垂眸,正看见温齐一撩衣摆,右腿单膝跪下。
“殿下!”
“他!”
“……”
分不清是谁在惊呼,好像是濯冰,又好像是广德公主?似乎也夹杂了一两声男子的惊愕。
然而这些声音如过耳云烟,她全然没有听进。
华滟只觉时间忽然凝滞了,宛如儿时在皇后宫里更隔蓬山一万重1
“示好?不,绝不是,他不是这样的人。”哪知华滟矢口否认了,冷笑,“他那样骄傲的人,几次上门我都不见,他定然明白我的意思。既然我们已经相安如此,又何必巴巴儿上来讨我的冷脸。
然而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却忽然低微下去。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只是如今她的骄傲因着大厦将倾而岌岌可危,他的骄傲从而也只有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算来夫妻十余载,她也只见过一两次。
华滟思忖到此,忽然失了筹谋的心思,往后一歪倚在了大迎枕上,怏怏地道:“罢了罢了!左右这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他愿意做甚就做吧!只要别来碍着我们娘俩儿的眼!”
濯冰欲言又止,华滟又接着道:“也是,他堂堂摄政王何等风光,又岂会来寻我这个黄脸婆的麻烦。”
语气微哂,濯冰听在耳里只觉苦涩。
想当初华滟是多么耀眼夺目!身为天子最宠爱的小女儿,昔日她一身火红骑装策马挥杆时又是何等艳色惊人,又觅得如意郎君,不可谓不圆满。岂知一朝风云幻动,才明白哪怕贵为天潢贵胄,也逃不脱命运的大手翻覆。
即便她是一朝公主,也无可逃离。
从青陵台的那场变故起,华滟的人生变仿佛急转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