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旻尚不知前因,她见其余三人神色均有些奇异,便说道:“我要进门时遇见了陈贵人身边的心腹婢女,她原是要给三皇弟送小食的,只是门口换了批守卫,纪律森严,不认识她的脸,不肯放她进来,见我能入内,便拜托我将小食带进来。我瞧三皇弟的样子也是饿了,吃得多好啊……你们这是怎么了?”
“既是心腹宫女,又怎会这个时辰出府?”华滟淡淡地问。
虽身在太原,但皇帝身边一应起居规矩都是依着宫城来的。
华旻点头道:“我也问了她这个问题,她说是陈贵人吩咐她做的,每日都要她出府去买最新鲜的食材,然后按照陈贵人的法子给三皇弟做一顿小食。风雨无阻!她同我说时还特意强调了。我见她也面熟,是陈贵人身边见过的侍女,再加上内侍也以银针验过毒,我想应当无碍,便带进来了。”
“她主子可有吩咐过她,这每日一顿小食要做到什么时候吗?”
“她说,等三皇弟主动要求不用做时,才不用准备了。”
爱到深处时,原来真会想到方方面面。华滟一时有些出神,陈贵人临终前,生怕儿子吃不好,便安排了心腹宫人每日小食,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不能见证儿子往后余生中的重要时刻,便亲手缝制了衣裳,将来他长大后,还能吃上母亲口味的饭食,穿上母亲所制的衣裳,尽管母亲早早离世,又怎能说他母亲不爱他呢?
她们这厢窃窃低语,那边华昇已吃完了,他将勺子放下,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露出一张有些花的小脸。
吃饱喝足,他似乎也犯困了,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华滟有过带华旻的经验,见他神态有些不对劲,上前一摸额头,暗道一声不好,这孩子果然又发烧了!
小孩子烧得快,没多久他就昏沉沉地躺在温少雍怀里,怎么叫他也不应。
华滟担忧他病情反复高烧不退,只好让华旻带上濯冰先把华昇抱回去请医问药,她留下继续和温少雍等人商议对策。
被华昇突然的高烧一打岔,几人暂时都忘了他先前的惊人话语。
只是无论华滟与诸位大臣、宗室的商议结果如何,他们之中谁也没有想到,许子攸会那样不要脸!
仿佛这日早上曹乾带人在皇帝面前大开杀戒,除掉的就是许子攸的底线。
这日夜半时分,他手下的守兵直接闯入跟随皇帝“南狩”南下的臣僚们暂居之地,一番抢略豪夺之后,用刀逼着他们爬上了驴车,跟在太原使君许大人的车马之后,开始北上“游猎”。
而皇帝及一干宗亲,也未能幸免。
那些长途跋涉跟随御驾南下的百姓,则成了许子攸手下士兵们最好的“钱袋子”。
不管是凭借一双肉脚硬生生走到太原,浑身上下只剩一身破烂衣裳的贫民,还是乘坐着高车大马,里外都有下人服侍的富贵人家,在许子攸彻底撕开他伪装的假善面目后,这些温良的、一无所知的、被阻拦在城门外也温顺地接受下来自己挖地道搭棚子居住的百姓,就都成了许家放出的这一群兵痞子的刀下亡魂。
再贫苦的人家尸首上,也有二三铜板,再豪奢的富人,也有用银子买不了的东西,那便是,性命。
当华滟再次匆匆坐上马车时,她从车窗里望到的,是一片人间地狱,惨烈地撕开了这两个多月她所见到的温馨假象。
人生啊,就是吃不完的苦,咽不尽的泪……
更隔蓬山一万重9
“使君有令!前方十里处驿站休息!”
“使君有令!前方十里处驿站休息!”
骑着快马的传令兵从队伍旁飞快奔驰而过,大声地传递着太原使君许子攸的命令。
颠簸的马车内,濯冰听到传令兵的声音,欣喜地回过头去,说道:“殿下,我们马上就到驿站了,马上就可以休息了!您再忍一忍!”
华滟睁开眼,苍白的脸上嵌着一双黝黑的眸子,一眼望去如古井无波,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