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谢。”谈道笙将扁担背好,“本也不是为了救你。”
……那你说什么“不谢”啊?
黄琬调整好表情,柔声问道:“敢问郎君贵姓?家住何处?可是谯县人否?我观郎君武艺超群不似常人,目下社稷存危,百姓倒悬,郎君可有投身报国之志耶?”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谈道笙眨眨眼,“我急着进城,你挡我路了,麻烦让一让。”
“郎君可是要进城卖这些?”
黄琬才不会就这样将她放走,他想了想,指指她扁担上的草席草鞋,如是问道。
豫州的官兵若是可用,盗贼也不会如此猖獗。这位郎君身手不凡,若能得他相助,平贼岂非易如反掌?
面前这顶草帽轻点两下,黄琬笑笑,“既如此,我都买了。”
“啊?啊?”谈道笙眼前一亮,“当真?!”
从她掉进这个世界,并开始织席贩履这项事业以来,还没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顾客。
毕竟人不是蜈蚣,只长了两只脚,平日里穿且仅穿两只鞋;况且她自认是个诚信保质的卖家,从业以来还没被顾客投诉过粗制滥造偷工减料,出现例如“刚买的鞋第二天就不能穿了”这种缺德现象。
至于面前这位大叔为何要买这么多草鞋……管他呢,说不定人家就想s一下蜈蚣呢!
谈道笙快乐地在心里拨起算盘:
一双草鞋按市价应卖30-40钱,她家的鞋无论是质量还是外观都远超普通货色,自然要卖得贵些……就按45钱好了,那么这二十双草鞋就是900钱;
草席也是同理,同行卖到150钱张,她家席子做得漂亮又扎实,怎么也得卖个160钱吧?那么六张草席就是960钱;
两样全部打包要1860钱,四舍五入就是1900,再凑个整,就收他2000钱好了。
“多少钱?”
“两千钱,”谈道笙伸出两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谢绝讲价!”
黄琬拿钱的手顿时停下了。
草鞋,学名“麤”,别称“不惜”、“不借”。
何为不惜?因为它便宜;为何不借?因为它便宜到大家都有都买得起。
所以就这些玩意儿,如何就要他两千钱呢!
虽然他从不管府中采买之事,但不代表他是个任人忽悠的冤大头。
而且作为新任豫州牧,打击种种黑恶势力是必要任务,遇到这种扰乱市场秩序恶意抬高市价的黑心商贩也不能放过。
“……编草席和草鞋所要用到的蒲草随处可见,编织手艺也并非多么复杂,”黄琬盯着面前这顶草帽,“你如何就能卖两千钱呢?”
这顶草帽随着他的尾音仰起,露出一张令人神晕目眩的脸,它简洁明白地昭显了答案:
我!就!是!能!卖!两!千!钱!
黄琬转向身后呆愣的军官,“给他两千钱。”
要说起中平三年时朝廷铸的那批“四出文钱”,由于样式比较新奇(后背内廓铸有四道斜纹直至外部,如四路而出),加之发行者皇帝自身卖官鬻爵玩得飞起,这钱一经问世便被东汉人民视为不祥之兆。
不过骂归骂,这四出文钱制作精美不说,还破天荒地达到了五铢重量,是货真价实的足值钱币,比之上任天子所铸恶钱劣币来说不要太好。
因此这钱虽然生不逢时,平白无故担了许多骂名,却还是很快在海内流通起来。
黄琬要将这批差点儿引发谯县手工业市场巨大波动的草席草鞋拦截,就要支付给谈道笙这个黑心小贩两千枚四出文钱。
一枚四出文钱重量约在34至4克之间波动,就按34克来算,那么两千枚就是6800克,大致相当于两块半砖头之重。
鉴于匆忙赶来解救州牧的谯县官兵们大多都是精神状态还算稳定的正常人……至少不会做出“随身携带两块半砖头之重的五铢钱”这种迷惑又离谱的行为,因此谈道笙不能即刻拿到这钱,她得跟着他们一道上官府取钱。
这位自称是新上任的豫州牧笑起来和蔼可亲,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不像是想要把她骗进大本营再夺她草席草鞋,之后不但不给钱还要赏她两板子的坏人……总之她不能为着这点风险放弃一个大客户呀。
如果他真是骗子,那……那就算她倒霉吧。
谈道笙这样想着,很快点头答应下来,“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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