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青脸肿的所谓莫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又哭丧着脸说道:“只因小人的家乡与南中接壤,口音方面与南中口音接近,还是典型的西南人长相,所以陆都督就安排了小使冒充大汉使者来骗你,小人本来不想来,可是陆都督用军法逼迫,小人实在没办法才来的。”
“那陆抗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让你来骗我?”罗宪追问道。
“因为大汉军队在永安的问题上寸步不让,坚持要收复永安。”戴词如实回答道:“罗将军你又坚持不肯放弃永安北上,陆都督怕你心存旧国,易帜归汉,继续帮着大汉军队守卫永安城,所以陆都督就让小使冒充大汉使者来骗你,想让你心灰意冷,按照晋人的命令弃城北上。实际上真正的大汉国使莫声,已经被我们给关在军营里,小人带来的印绶符节,也是从真的莫声那里抢过来的。”
“你们这些吴狗,当真是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罗宪大怒说道:“强行关押国使不说,居然还把大汉使者的印绶符节抢过来骗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也只有你们东吴狗贼干得出来!”
“将军,这事与小人无关,与小人无关啊。”戴词赶紧辩解道:“这事全都是上面安排的,小人也是依令而行,被逼着这么干的。”
“那你可知道真正的大汉国使莫声,具体是如何与你们东吴狗贼交涉的?”罗宪追问道。
“具体不知道。”戴词如实回答,又说道:“小人只是听说大汉军队一口咬定说永安是大汉的土地,无论如何都不肯在这个问题上让步。”
罗宪继续追问,可惜戴词只是一个小小书佐,知道的实在有限,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罗宪无奈,也只好是命令亲兵暂时把戴词押下去关押,然后罗宪又感叹道:“幸亏我们没有看错人啊,后将军不是那种为了自身出卖益州的人,否则的话,我们这近半年来的辛苦坚持,就真的彻底付诸东流了。”
“但是父亲,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罗袭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署理益州军务的王大帅命令我们放弃永安,我们如果抗命不遵的话,不仅会坐实了反叛的罪名,母亲和弟弟她们,也肯定会受到牵连。”
罗宪不吭声了,罗尚则也说道:“是啊,叔父,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必须得拿定主意了,王大帅派来的使者,可是天天在催我们放弃永安,我们如果还是不肯从命的话,朝廷和王大帅那里,我们就没办法交代了。”
罗宪更加沉默,半晌才问道:“那以你们之见,我们是应该依令放弃永安?还是应该继续坚守?”
轮到罗袭和罗尚不吭声了,罗宪则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要向继续坚守,我们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立即易帜归汉,向大汉军队请求增援,不然的话,仅凭我们的一军之力,绝无可能继续长期守住永安。”
“可是父亲,母亲和弟弟她们怎么办?”罗袭再次小心提醒。
罗宪再一次陷入沉默,罗尚却再一次的灵机一动,忙向罗宪说道:“叔父,要不这样如何?我们干脆继续打着晋军旗帜,向朝廷回报说我们没有收到旨意公文确认王琛接管益州军事,所以不敢依令而行,然后耐心等大汉军队东进来攻打永安,赶跑了东吴狗贼,我们再佯装不敌弃城而走,如此既可以保住蜀中安全,又可以对朝廷有个交代。”
“堂兄,别怪我说你这是一个馊主意。”罗袭抢着说道:“王琛命令我们放弃引狼入室,明显是想挑起汉吴之战让朝廷坐收渔利,陛下和朝廷又不是傻子,看到我们等大汉军队打到了永安再弃城,那能不明白我们是故意把永安让给大汉军队?到时候不但我们的家眷跑不掉,我们自己也肯定跑不掉。”
罗尚讪讪闭口,罗袭则又说道:“父亲,现在我们就两个选择,一是为了我们自己,依令而行把永安让给东吴狗贼;二是为了蜀中的军民百姓,牺牲我们的家人易帜归汉,继续坚守永安等待大汉援军,何去何从,请父亲你拿主意吧,我们全都听你的安排。”
罗宪垂首不语,眼前却闪过了一幕幕往事,想起了自己担任太子舍人时,与刘禅长子刘璿的朝夕相处,想起了刘禅对自己的信任委用,想起了姜维九伐中原时的意气风发,也想起了自己在阎宇的统领下守卫永安的幕幕场景,还有自己独力坚守永安的种种往事,还有想起了自己在听到汉军再起时的惊骇与隐隐期待,更想起了曾经安居乐业却又被逼得生男而不敢养的蜀中百姓……
回忆着这些往事,不知不觉间,两行热泪不由缓缓流下了罗宪的脸颊,逐渐的让罗宪泣不成声,还让罗宪忍不住轻轻的喃喃自语,“夫人,孩子们,不是我这个做丈夫和做父亲的狠心,是永安对益州太重要了,你们和我一样,都是在蜀地出生长大,为了蜀中的百万百姓,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原谅我的绝情。”
自言自语的说罢,罗宪抬高了声音,大声说道:“我意已决,易帜!归汉!”
“父亲!那母亲和弟弟她们……。”
罗宪果断挥手打断罗袭的提醒,说道:“向阎老将军学习,他都已经六十岁的人了,为了大汉尚且能够牺牲他的妻子儿女,更何况我等?我意已决,为了生我养我的益州大地,归汉!”
一个多时辰后,赤红色的汉军旗帜在时隔接近三年之后,再一次的在永安城上迎风飘展,罗宪则在军旗之下大声宣誓,宣布率领永安守军重回大汉队伍,永安将士则大声欢呼,纷纷立誓坚决拥护和追随罗宪归汉。而再接着,久违了的汉军军歌《上之回》,也一遍又一遍的在永安城头回荡……
“上之回,所中益,夏将至,行将北,以承甘泉宫。寒暑德,游石关,望诸国,月氏臣,匈奴服。令从百官疾驰驱,千秋万岁乐无极。”
乘船来到永安附近,看到了迎风飘展的汉军大旗,又听到了让人生恶的《上之回》军歌,已经再次包围了永安将近半年的陆抗当然是怒吼不绝,胸膛几乎气炸,张咸则建议道:“都督,罗宪匹夫如此反复无常,军中肯定有许多人不肯服气,尤其是晋人后来补充给罗宪的中原士卒,肯定不愿舍大弃小,追随罗宪匹夫投降伪汉贼军,既如此,我们不妨乘着永安人心未定的机会,明日再次发起强攻,定然能够一举拿下永安城!”
陆抗一听觉得有理,当即点头答应,然而陆抗和张咸等人很快就发现他们大错特错了,第二天东吴再次发起正面强攻时,永安汉军不仅没有任何人心不稳的迹象,相反还更加同仇敌忾的迎头迎击东吴军队,把出了名不擅攻坚的吴军杀得是尸横遍野,血流积洼。
至于原因嘛,当然也很简单,易帜归汉的决定是罗宪亲自做出的,与普通士卒无关,永安将士自然不用担心他们的家眷会受到牵连,同时在品尝过垃圾食品的美味后,永安将士当然希望能够继续每天都吃到这样的美味,也说什么不肯重归晋军或者投降吴军,继续去吃糠咽菜喝糙米粥了。
事还没完,看到吴军士卒接连躺倒在永安堪比堡垒的坚城之下,陆抗则狂怒之余,又忍不住大声咆哮了起来,“张志小儿,你别高兴得太早!等我们东吴的交州军队杀进南中,抓到了你的家眷,看本都督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