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公主半天没回话,末了端起茶又放下,神色忐忑,每个字都透着寒意,&ldo;上官侍郎既然这般讲,可有万全的计策!&rdo;
对方摇头一笑,&ldo;臣不才,只有尚书省说得上话。&rdo;
尚书省统领六部,一句足以,恐怕还过谦。
霜雪垂眸,心里七上八下,又听对方道:&ldo;殿下,其实臣有没有计策都不顶用,主要还看大将军,公主今日若得空,臣就多讲几句,自古以来,夺位无非朝堂与军权,在下以为关键时刻,兵力最为重要,而此处正乃将军的势力范围。苏家铁骨铮铮,在军中历来威望颇高,她上次又属为国捐躯,更是万人敬仰,天子为彰显皇恩浩荡,故意亲近苏家老将,部下遍布各个军营,郝自康节节高升,已率领南北大营,实际上兵权仍在苏家手上,纵使皇家禁军也难以应对,大将军若站出来,一呼百应,以排山倒海之势攻入宣政殿,又有何难。&rdo;
听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可惜最要紧的一步却没把握,霜雪叹口气,&ldo;侍郎,你也说此举的关键乃大将军,有句话我忍不住提醒一下,恕我直言,你到底了不了解大将军啊?怎知她会愿意。&rdo;
不乐意‐‐对方顿时呆住,皇权至尊历来被众人所争夺,成为天下第一人,坐拥江山的好事还有谁不想,而且此举又能拨乱反正,这天下本就是她们的才对。
居然会不愿意。
十七公主挑眼一瞧,便知对方心里没数,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换个人,早就巴不得前后筹谋,怎会推诿扯皮,天下奇闻。
可惜谁的枕边人谁最了解,别看苏大将军平日桀骜不驯,万万事不放在心上,内里却极有主意,谁也改不了。
夺权登基,到底属于大不韪,弄不好落个千古罪名,即便大将军自己不在乎,也会顾及苏家名声,内朝的前尘往事根本拿不上台面,普通民众又怎会晓得其中门道,本就有风言风语传苏家功高震主,有翻天覆地的心思,岂不一语成谶。
况且当初梵龙王爷丝毫也没有夺权的意思,一心一意只想过安稳日子,怎知女儿不是如此。
上官玉林想得太简单。
&ldo;好啦,侍郎的心思本公主明白。&rdo;瞧对方仍在发呆,满头雾水的模样也挺好笑,霜雪稳住心神,缓缓道:&ldo;此事虽迫在眉睫,但也不能草率,天子仍在外狩猎,你给我点时间,至少也要让大将军想一想,侍郎在此地等信吧。&rdo;
说罢起身,若有所思地瞧了眼乐姚,信步离开。
十公主晓得妹妹心里不舒服,与上官玉林对视一下,连忙跟上,待两人走出密室,来到廊下的花架边,霜雪方才坐在美人靠上,闲闲地问:&ldo;姐姐,难道没有话与我讲吗?&rdo;
乐瑶抿唇,感觉到对方态度冷淡,也知躲不过去,遂安静坐下,勉强一笑,&ldo;雪儿,我知道你的想法,无论如何,楚月毕竟是冷家的‐‐&rdo;
&ldo;冷家什么!&rdo;十七公主哼了声,语气染上少有的轻蔑,&ldo;好姐姐,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贪图名利富贵,不分青红皂白也要守住冷家的江山,实话告诉你吧,妹妹我从来不信皇权天授那一说,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冷家也好,别家也罢,只要能给楚月太平,谁都可以。&rdo;
乐瑶愣了愣,她还真没有过这种众生平等的念头,只想私心护住上官玉林,一番话说得人没个主意,支支吾吾噎住声。
又成了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十姐姐总是如此,风一吹就能倒似地,半点重话听不得,霜雪无奈,缓和下语气,与对方掏了心。
&ldo;姐姐,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上官玉林的计策荒唐,但真是太冒险,侍郎的意思很明显,她聚集内朝,涅辰召回兵权,说白了要宣政殿逼宫!可咱们的好兄弟素来心思深,不知后面还埋着什么,一旦失手,苏家与上官家便没一个能活,退一步讲,如果成了,你有没有想过兄长‐‐&rdo;
&ldo;玉林不是说过,会保住皇兄性命。&rdo;
对方摇头,凄凉一笑,&ldo;姐姐果然天真,自古以来,凡被逼退位的皇帝有几个还能活!&rdo;目光望向远处,一片片凋落的枝叶摇摆,枯黄铺地,层层叠叠,秋寒入骨,仿若她的心飘摇不定,连连叹气,&ldo;我又能怎么办,当初天子私下用计,想除掉涅辰,我心里也恨他,可涅辰总归还活着,如果我们逃出去,也许还能过几天安稳日子,但如果谋反,皇兄怕是一丝存活的机会都没有,他也是你的兄长,与我更乃一母所生,如果换做姐姐,该如何决断!&rdo;
乐姚本来想得就少,更不懂朝堂上的门道,顿时也傻了眼,愈发说不出半句话。
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乃骨肉至亲,太子当年有多宠爱十七妹,人尽皆知,关系自是比她亲昵许多,如今手心手背打起来了,谁还能四平八稳呐。
十公主咬了咬唇瓣,她素来是个没主意的人,这会儿更慌神。
&ldo;算啦,你看我又犯傻,何必为难姐姐。&rdo;对面人却先松了口,温柔地看过来,&ldo;你我也是骨肉至亲,我晓得姐姐是个单纯的人,上官侍郎对你又至为重要,她如今被架在火堆上,自然会孤注一掷,要你去劝,也一样难做。&rdo;
劝!一阵风吹花架,一缕花香飘来,兀自绕在鼻尖,来无影,去无踪,没来由地让乐姚更糊涂,自己可没表示过会让玉林改变心意啊,再说对方的命她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