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太子妃正在赏庭外花树,听到一串柔软足音,微笑着转头回来。
看到华滟第一眼,她怔住了。
太子妃张口结舌:“随波,你、你这是……?”
华滟赧然一笑。
只见她披散着一头长发,直至腰际的头发乌黑柔亮,掬手一捧清凌凌的简直能照出人影来。而华滟身上着的,显然也是燕居时的常服,朱红的主腰外松松罩了件葱倩色的对襟衫子,浅鹅黄的绣绫裙矜持地从长衫底下露出一点痕迹来,覆在玉石般的脚背上。
她是赤足来的。
这般模样,显然就是睡起还未打扮过,便来见客了。太子妃入宫那年,华滟才十岁,刚失了母亲,又因着父皇有了新欢,只觉得举目无亲、无人可信。而太子妃嫁入皇宫,是多方角力后的结果,那时她也还年轻,时常照拂这个脾气执拗的小女孩儿,既有怜惜,也有受太子之托的缘故。
人都说,长嫂如母,而太子妃待三公主的悉心和细致,便是骆皇后在世见了也要点头的。
最近几年,三公主大了,有了的自己主意,太子妃便渐渐少来了月明宫,想来也是晓得长辈要放手的道理。
见华滟如此打扮,太子妃虽明白这是和她亲近,不拿她当外人,但还是委婉地劝道:“夏日酷暑虽难耐,但也不能不穿鞋,这寒气从脚底生,倘若受了风寒,你可不好受。”
又对左右斥道:“还不快去将公主的足衣取来!”又对华滟招手:“还站着坐甚,来我这儿坐下,让我仔细瞧瞧。”
华滟在太子妃身旁坐下,等见濯冰将绣鞋取来为公主套上之后,太子妃才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随波,你还小,尚且不知养生之重,待到你到我这般年纪了,就会懂了……”
太子妃絮叨着长篇累牍地说着话,华滟一面应和,一面觉得口渴,要寻水喝。
她见太子妃面前摆了一盏未动过的茶,便自己动手去取,太子妃只不过瞥了一眼,就任她去了。
哪知华滟饮了一口,面上便露了怪异之色,还未咽下去,就不停地咳嗽起来。
太子妃慌忙为她拍背,问道:“滟儿这是怎么了?”
华滟好不容易平息了咳意,指着那茶水断断续续地对太子妃道:“嫂嫂,您饮的这是什么茶呀?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太子妃纳罕道:“不过是枸杞子泡的茶罢了,真有那么难喝吗?”
华滟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见华滟又咳了起来,太子妃愈急。
太子妃见状,便吩咐道:“将凉水荔枝膏呈上来。”
她叹了口气道:“我娘家送来了上好的乌梅,我想着这天儿你定是要贪凉的,便熬了荔枝膏出来,今日送与你吃。”
太子妃的随身女使端来了一只银制的小鉴,里面盛着琥珀色的荔枝膏,晶莹的膏体随着容器的移动在微微晃动,深褐色的姜汁从边缘处溢了出来,一股甜蜜的气味伴着冰镇后的凉气钻进了华滟的鼻腔。
她惊喜地欢呼道:“多谢嫂嫂!”
太子妃便怜爱地看着华滟用水晶勺挖了一块荔枝膏送入口中,而后享受着眯起眼细细品味着那酸甜而凉滑的膏体在舌尖绽放,生出甜丝丝的津水来。
华滟慢慢地用完了一盏荔枝膏,取来帕子抹了抹唇角,才问太子妃:“嫂嫂,您今日来看我,想必不止是为送一盏荔枝膏吧?”
太子妃颔首,转头轻描淡写般地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们便无言地退了出去。
华滟见太子妃神色这般凝重,便也坐直了腰背,肃然静候。
太子妃端详着华滟端雅的面容,倏然吐了一口气,而后徐徐道:“是太子殿下,命我来此。”
华滟忙道:“皇兄是有事要嘱托我去办吗?”
太子妃先是缓缓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
“是,也不是。”
华滟微怔。
“太子因被弹劾,陛下下旨,令他暂领四方馆。”四方馆,掌接四方使者,并贸易等事,以如今大夏国力来看,实则就是个闲职。
华滟猛地站了起来,面色极为难看:“父皇这是何意!把皇兄丢到那样一个空架子里去……”
她实在愤然,太子妃微微喟叹了一声,而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皇兄早就预料到,倘若你知道这件事,说不定要闹到陛下那里去,故而他特意令我前来嘱咐你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