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医院。”商明漪声音有气无力,整个人几乎往地上赖。
“哟。”皮叔将帽檐一抬,倚着车厢调侃他们,“这可还有大活人呢啊,是不是得买门票了。”
闻言,商明漪迷迷糊糊说:“不……不要小杨……送……”
话音刚落便没了意识,魏参果断拦腰将她抱起,对弄不清楚状况的皮叔说道:“能不能帮忙送我们去医院?”
颠簸,眩晕,束缚,疼痛,无数种不适将商明漪包围。
她挣扎着眯眼,右手无意识地乱抓,抓到了魏参的头发上。
货车车厢下面只垫了一层毯子,魏参坐在上边,让商明漪尽量平躺在自己怀中,仅仅护着她的头,让她不至于因为车速快感到恶心。
“……好,能说话,我问问。”他将手机放到商明漪嘴边,哄道,“水儿,你哪里痛,跟我朋友说说,待会我带你急诊,他现在从家出发到医院,帮你安排床位。”
商明漪:“胃,胃痛。”
魏参急忙把手放在她肋骨下边按摩:“怎样的痛?会是胃痉挛吗,你中午吃了什么?”
商明漪吞了口口水,喉咙干涩,再出声时音量又微弱许多。
“腿,腿也痛——还有脖子,浑身,浑身都痛——”
感染风寒或过度劳累,都会全身酸痛,可内外一起痛魏参从未经历过。
他将软软缠绕手指的发丝拨到商明漪耳后别着,抚摸她的脸颊,拿起手机与朋友边交流,边观察商明漪的表情,片刻不敢松懈。
“她可能有点晕了,不,很晕……嗯,应该没有。”魏参撑开她的眼皮检查,“都做了,没缓解,你有头绪吗?”
再次问话时,商明漪已经无法组织语言,她的痛十分剧烈,似乎正在遭受十大酷刑,什么样的痛都有,生理眼泪顺着紧闭的眼角往下流。
魏参的指尖摸到湿润,蓦地有些害怕,朝开车的皮叔大喊道:“再开快一点!”
皮叔回道:“再快就超速咯!我可不敢闯红灯!”
一个急转弯,未撑住车厢的魏参猛地往右倒去,他抱紧商明漪的头,心中懊悔再次恨不得将理智撕裂。
为什么不开车来?
为什么要带她来做义工?
为什么敢让她独自去参加聚会?
为什么不事先查好资料,或者问问商汀兰的顾虑?
商明漪明明说过,以前商汀兰根本不放心让她在外面吃,陪读都亲自下厨,为什么他这么粗心大意,认为她没在吃药就可以什么都吃?
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魏参都主动揽到自己身上。
“痛——”商明漪的声音气若游丝,“魏参,我好痛——”
魏参捧着那张惨白的脸,心疼与悔恨令他无比痛苦,五脏六腑都被扔进了绞肉机里绞,只恨不能替她承受。
“对不起,水儿。”
他亲了亲商明漪的额头,再深埋下头去,将自己的额头抵到她的额头上。
红绿灯在夜幕中,闪烁着迷离的光晕,自驾驶室照进车厢内,披在魏参宽厚的背上,如同一面千疮百孔的盾牌。
曾几何时,他也如此佝偻在世界各个角落,等待发号施令,伺机而动。
刚果金蚊虫蛇蚁环伺的丛林,乔戈里悬崖边深不见底的沟壑,泥沼、湖泊,任何一个正常人不会停留的地方,都留下过他一段平稳的呼吸。
在没有希望的时候,人会无比平静。
没有期待,没有未来,因此拥有无法比拟的强大,坚不可摧。
润物细无声地,一切原有秩序都被打破。
盔甲被一滴水戳破了一个洞,光照了进来;完整的降落伞开始在万米高空中飘摇,找寻它的落脚点;没有窗户的房屋轰然倒塌,在原来的地基上,因毁灭而焕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