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的整座南城门,沦为了血浸尸山的修罗地狱。
安思远握着刀柄站在城墙头,眼前弥散着洒入空中的血雾,耳中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杀戮哀叫之声,一颗心沉入到了无底之渊。
他们这样不眠不休地厮杀,已经整整十二日了。
敌军的人数实在太多,足以分成批次、精力充沛地轮番进攻。而他们的守兵每天休息不到一两个时辰,熬得满眼血丝、手腕发颤,完全是靠着本能在砍杀。
滚木擂石用完了,又抬上了烧得滚烫的热油和金汁。
云梯上的敌兵发出凄惨的喊叫,倒了下去,又很快、卷土重来。
娄显伦捂着箭伤匆匆跑来,喘息奏道:“少将军,他们把犀角冲推过来了!”
前两日南兵的攻城槌差点就撞破了城门,是安思远带着长弓营的人,各自将身体悬在城墙上,冒着敌军羽箭的袭击,成功将攻城器械引燃了火。
可这还没过两天,对方竟又运来了更厉害的破门利器犀角冲!
安思远抬起手背拭了下脸上的血迹,“召骑兵五百,随我出城迎敌!”
“还是让末将去吧!”
娄显伦看了眼安思远浸满汗渍、尘土和疲色的面庞,劝阻道:“少将军是主帅,理应镇守城楼!”
安思远一面指挥着抬运火油的士兵,一面将视线从城墙上鲜血飞溅的厮杀、移向平原上密密匝匝的南军,再落回到娄显伦满身浸血的衣甲上:
“既然知道我是主帅,那你就得听我的!”
他收刀入鞘,顺势用手肘将垂落额前的一绺长发拂到脑后,微微扬起的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满不在乎,抬脚大步往城楼台阶走去,“让张岐一定守住城楼!”
他答应过五哥,一定会守住建业!
他也知道阿渺,有多么挚爱这片故土!
他安思远,誓要与建业共存亡!
厚重城门,吱呀着被徐徐打开。
安思远接过头盔戴上,翻身上马,取过印有风闾城徽记的军旗高举手中,振臂朗声道:
“北疆的儿郎们,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是萧氏皇族的、也是我们自己的!没有了大齐,就没有了北疆的安宁,我们的父母亲人,会再次沦为柔然马鞭下的奴仆!所以守护大齐、就等同守护我们自己的家园!我风闾城安氏一族,誓死捍卫大齐江山、萧氏荣耀!你们,可愿随我同生共死?”
身后五百骑兵士气如烈焰般高涨,在马背上用刀背击打着盾牌,发出震天的声响,高喊道: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
安思远心中充斥着激荡的热情,炽热的手心挽着缰绳、用力一抖,战马振鬣长嘶,犹如一柄破云的利剑,疾驰冲刺而出。
身后战鼓号角齐响,骑兵策马跟随而上,如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冲向了城门外的敌人。
与此同时,尉迟坚领着队伍在滁河口下了船,便率先点了一千骑兵直奔建业战场!
凉州人的枷链曾横扫北疆沙场,划拉在黄土之上、拨动起飞扬的尘土,用作信号的青烟,也在平原的北方冉冉升起。
城楼上的娄显伦抬眼望见青烟,一面继续砍杀着从云梯攀上的敌兵,一面兴奋地高声大喊道:
“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苦守了十二日、濒临绝望的齐国守兵瞬间有了气力,挥刀博杀得更有力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