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了,南院十五六个姑娘,竟没一个与她八字契合的?!
见他面上一阵失神,那老者捏了捏发白的胡须,委婉地旁敲侧击:“大人,您看这是不是人的问题……”
柳玄霜觉得他说得甚有道理。
他撒开了兰清荷,忍住心头的烦躁,招手唤来下人。
兰芙蕖远远看着,他不知跟那张管事说了些什么,后者一愣,面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大人,这怕是不妥……”
“要你办你就去办,”他往那管事的身上踹了一脚,“废什么话。”
对方灰溜溜地领命下去了。
这来回一顿折腾,他对屋里的这些庸脂俗粉再也没什么兴致,便拢了拢敞开的衣襟,过来哄兰芙蕖。
见二姐暂时无恙,兰芙蕖亦是松了一口气。片刻后,柳玄霜叫人将南院那些姑娘放走了,只是兰清荷离开时,他的目光依旧恋恋不舍地在其身上打转,直到她背影消逝在转角。
阁楼里的琴乐声歇了。
有人走上前,将床榻上染着血的被单换了一遭。
那血渍鲜红,看得兰芙蕖一阵触目惊心。她尽量稳下神思,想要带姨娘与二姐离开驻谷关的心思愈发浓烈。
柳玄霜拢了拢她鬓角的发,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关怀道:“那日是本官不对,我不该打你,今日又让你看见了这些,都是本官的过错。蕖儿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与我说,只是这天色也不早了,本官明日差人,送些东西去你那儿,好不好?”
兰芙蕖正思量着寻个什么由头离开,对方竟主动遣退她。
虽觉得不大对劲,她也长舒了一口气,对着男人假笑,目光涟涟:“多谢大人,那妾先行告退了。”
柳玄霜意外地没拦着她。
她行了个礼,赶忙掌灯离去。只是走着走着,脚踝处的痛意更甚。南院没有红花油,她只能蹲下身来,在路边轻轻揉着脚踝,以缓解疼痛。
这场雪又猝不及防地落下来。
她来时走得急忙,未带伞,躲在廊檐下时,忽然有这么一瞬间,很想沈蹊。
一闭上眼,又是望晖阁前,那名被拖行的女子。
兰芙蕖记得她,她叫冬香,今年才十四岁。
是个开朗可爱的姑娘。
冬香是一年前被流放到驻谷关的,听说她在幼时,曾定过一门娃娃亲事。对方是他们巷子里长她三岁的哥哥,后面从了军,不知到哪里打仗去了。说到这门与她有过亲事的哥哥,冬香满眼期待,她说,五哥哥以后打了胜仗、加官进爵,一定会来驻谷关救她。
“五哥哥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来找冬香的。”
“他说过,会娶我,他这辈子只要我一个。我要在这里等他,也许明年春天、也许后年春天,他就骑着马,带着他的长剑,过来接我回家。”
“……”
寒风凌冽,大雪乌压压的,漫天铺撒下来。兰芙蕖回过神思,轻叹了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这场雪不知下到什么时候去。
她将氅衣解下来,盖住头,欲往南院走。
忽然,瞧见一架马车从后院驶入了望晖阁。
马车不甚繁丽,车帘子紧闭着,不知里面坐着何人。她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瞧了那马车几眼,忽然一道狂风,将车帘掀起一个角儿。
看见里面坐着的妇人,兰芙蕖手上的灯盏“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安……安姨娘?
登时,她面色煞白,眼睁睁看着姨娘被打扮得光鲜亮丽,被抬着往望晖阁而去。少女忍痛扶着墙,也跟着马车往前跑,跑得她头上氅衣散开,因为疼痛,额头上亦冒出涔涔细汗。
终于跑到阁楼外,隔着一堵墙,她能听见院子里头低声议论之声。
“张总管,咱们主子把这妇人带回来做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大人想要个孩子,可府里的几位夫人、还有南院那些姑娘,都生不出来孩子——”
“可这……难道不是咱们大人的问题吗?”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还想不想活了。这哪能是柳大人的问题,分明是那些女子的问题。这不,大人叫奴才去南院寻一个生过孩子的女子,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一位了……对了,还有兰姑娘的过门的日子,也要往前提一提。大人方才叫人重新算过了,三日后也是个宜嫁娶的吉日,到时候将兰氏母女双双抬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