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明对苏明达很敬重,拱手:“天下的事,总要有人去做。做不好的事,总要有人要去做好。越早处理好越好。不然埋下祸根,十年、二十年之后翻出来,只会更难做!苏大人身为户部尚书,应当很清楚。户部百年以来存留的事,要是当年处理好了,比现在处理简单得多。”
苏明达想起造册那些事,沉默片刻。
事是这样说。只是对大部分官员而言,几十年后的事,那是下一位官员要处理的,关他们又有什么事?他算是对朝中事务上心的一位,然光禄寺这事,显然不上心的官员更多。
于天下而言,于朝廷而言,太子这等已有未来明君之相。
苏明达对太子一样敬重:“殿下大善。”
两人再聊了些,崔仲仁身为新任官员,在旁插不上话,认真听着学着。这是他这等小官员的大机遇。不是谁都会在他面前讨论这等大事如何处理的。
春喜到达前厅,拿过伺候侍女的茶壶,亲自上前给人热茶。
苏明达正说正事,一见着斟茶的是春喜,愣怔,随即好笑:“你怎么不陪着你家小姐,到前头来了?她有什么事?”莫不是又为了太子?
春喜在苏千轶面前跳脱些,在老爷面前可不敢。
她规矩行礼,并转述小姐的话:“回老爷。小姐知道太子和崔大人前来,特意让我过来传两句话。”
现下没四皇子这等惹人嫌的,苏明达放松了些。他身子后仰,哈哈笑两声:“她虽记不得事了,性子照旧。成,你传。”
春喜行礼,先把给太子的话传了:“殿下,小姐让您多多注意身体。”
商景明刚说正事,神情多严肃。听春喜这话,想到苏千轶病弱下乖巧的模样,他柔和下回应:“她才该多注意身体。自己受了伤,还操心别人。可还有什么别的话?”
春喜视线看向崔大人:“还有对崔大人的话。”
商景明和苏明达两人稍怔,跟着看向崔仲仁。
崔仲仁心头大惊。
怎么苏小姐失忆了还知道他?
春喜转述:“谢崔大人专程过来一趟。好友徐小姐和郭小姐为了小姐的事走动,劳烦崔大人帮忙。”
前厅安静下来。在场一个未来可能成婚的太子,一个当爹的户部尚书,一个区区无关的七品官员。受伤的苏千轶竟是将事委托给无关人员?
崔仲仁这一刻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户部尚书的疑惑,太子的微妙,如同实质,让他清楚想起自己写的那些个信件以及和苏小姐私下做的生意。
这些能说吗?不能啊!
他找了个理由向太子和苏大人解释:“我和郭小姐认识,想来苏小姐是希望我去帮郭小姐。”
商景明拿起刚斟了热水的茶杯:“是么?”他轻微吹了吹茶水,任由热气飘在前头,挡住他大部分面容。
这轻飘飘的“是么”,谁听都知道是不信。
商景明喝了一口茶,看向春喜:“苏小姐还说了什么?”
春喜回应:“小姐只说了这些。”
商景明轻笑一声:“看来崔大人深得苏小姐信任。”
别说崔仲仁,连苏明达都听出了笑声和话里带出的深意。
崔仲仁不知道苏小姐现在没了记忆,是怎么知道他,又怎么想到委托他干活的。可现在他发现太子是真的善妒!刚听太子和苏大人谈天,好不容易有的一点尊敬,在此刻迅速消散。
为什么苏小姐失忆了,宁可拜托他去做事,也不拜托太子和苏大人?
还不是因为这两人受身份所困,顾虑这顾虑那,指不定还不如他一个小官员果敢。苏大人不敢得罪四皇子和皇帝,太子敢得罪四皇子不敢得罪皇帝。
崔仲仁从未当过官,又是书院最拔尖的几位之一。他向来有文子的傲气,哪怕平日里大多时候能屈能伸,真有事,也敢谏言。
他替苏小姐憋屈:“苏小姐醒来到现在,总共没听过几个人名字。崔某不知道为什么苏小姐会这么说。可能是觉得殿下和苏大人太忙,怕顾不上她的小事。”
他一向会说好听话,自然也擅长阴阳怪气。
崔仲仁低下声叹气:“不像崔某,初入京城,横冲直撞。刚刚为官,巧合,空闲得很。”
商景明对上崔仲仁。
他知道崔仲仁是初为官,所以低调。实际上这人骨子里猖狂得很。上辈子在翰林院为官不过半年,洋洋洒洒写了篇文章辱骂翰林院几个倚老卖老的官员。
随后他被以朝廷身份下放走商。没想两年之后,他靠着一张嘴皮子带回一堆银子珍宝和几个银矿开挖的消息,解决朝廷国库赈灾燃眉之急。
他们曾经不怎么接触,没想到这辈子一接触是这样。
崔仲仁说两句不够,继续阴阳怪气叹大气:“这谁能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