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栖月阁出来,晏晚还有些没回过神,她攥着手心,眼中都是担忧,前不久她才刚小产过,虽然和周家人再没有关系,可孩子是她一直祈盼的,她也知道失去的伤痛。初初听闻二妹有孕,她连高兴都顾不上,就已经忍不住害怕。
“魏仓公,别的事,我断不会求你,可是二妹是我最疼的人,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求你一定要放在心上,”晏晚神情有些犹豫,也知道自己现在有些无理取闹了,她抿了抿唇,又自嘲地摇了摇头,喃喃道,“算了,你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一边是心上人,一边是至交好友,魏济眯着眼睛,心说这病他不治也得治了,哪一个人他都不能让他失望,不然他自己也没法说服自己。
魏济轻笑一声,无奈地按了按眼角:“晚娘,你放心,我就算遍寻古籍,累死自己,也不会让你二妹有事。”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魏济开始给自己安慰,尽量让语气轻松些,倘若连他都没有信心,晏晚这些日子怕是会更加担忧。身子本就还没好全呢,魏济不忍心看她继续消瘦下去。
晏晚被他唤了“晚娘”,一时微怔,抬眼瞄了他一下,又急忙低下头看着那人的衣摆。
她没有提醒,他就当她默认。
在后面面色古怪的原随舟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氛围了,他向前一步,看着魏济,眼中有几分不容忽视的认真,晏映醒来时的异样他还记得,可是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察觉到异常,这就是最让他不解的地方。
“魏仓公,我为什么感觉小师妹好像不太正常?她似乎不认识先生了?”
原随舟好奇,便真的问了出来,魏济浅笑着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眼中的笑意让人琢磨不透,总归不是那么和善。晏晚知道之前三年时间,原家帮了大哥和二妹不少,她自然对原随舟是感激的,所以没有隐瞒,便将晏映会时不时失忆的事给说了出来。
原随舟一时愣在那处。
他神情呆滞,怔怔地站了半晌,忽然抬起头着急道:“只不记得先生吗?”
晏晚点了点头。
他记得上次也是,晏映谁都记得,对他的态度也从没变过,
失忆就失忆了,为什么会捡着先生一个人忘?
鹤颐楼的事魏济也是一知半解,晏晚更不知全貌,这个问题没人能给原随舟解答,可原随舟脑子转得快,他莫名就觉得,晏映总是忘了先生,一定是因为她不想记住他,不想记住就是不喜欢,就是抵触和厌恶。
为什么会厌恶呢?一定是先生做了什么让晏映伤心难过的事。
原随舟不知道自己竟然猜对了七八分,有些浑浑噩噩地离开了侯府,他是还想继续呆下去,可是晏映已经醒了,有先生陪着,他又有什么理由赖在侯府不走。
栖月阁里,轩窗半开,落英随风而动,空气中飘荡着浅浅的香甜气息,幽静恬淡。晏映还被谢九桢抱在怀里,手上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刚醒来时她头有些疼,可是不等自己叫苦,就看到了更受伤的眼神,她竟然生出几分怜惜来,忍不住想要安慰他。
晏映是女儿家,男女大防她自然也是清楚的,但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被拉到怀里时,又害怕又羞涩,却又不想推开,仿佛身体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拥似的。
她把他忘记了,但她身体却很熟悉。
“人生总有要经历的坎,没什么是过不去的。”晏映轻声说着,下巴一下一下地磕在他肩头上。
谢九桢眼中翻涌的情绪就这样被她温柔的嗓音摁下去了,没有像上一次推开他,也没有惊慌失措地逃跑,那颗紧紧揪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些。
他早有预料,而事实要比他想象中的好。
可他还是不肯放开她。
谢九桢有些恍惚,在听闻晏映有孕之后,就一直恍惚到现在,虽然他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半分,只有在抱着她的时候,胸膛紧紧相贴,那颗胡乱跳动的心脏才好像安稳下来。
是喜悦的,却不知该跟何人说,怎么说。
上次她得知自己是他的妻子,不停试探他要和离,若是这次被她知道她有了身孕,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乱子。
谢九桢缓缓松开她,撞上那双灵动的眸子,心中颤了颤,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在为什么做准备——他已经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了,他接受那样的她,就要接受她总是会将他忘掉的事实,他需要一遍遍耐心地
告诉她所有的回忆。
只属于她跟他的回忆。
谢九桢说着,晏映静静听着,一时间,屋子里只有低沉的说话声,那声音飘到窗边,一遇上风就散了
晏映一次也没打断,她听得认真,直到谢九桢再没有什么可以补充,只得停下来看她神色变化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娇艳欲滴的红唇,向后退了退。
“我、我竟然——”
她竟然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谢九桢以为她是不肯接受这样的现实,眸光归于沉寂,了无生气,下一刻却忽然被晏映抓住了手腕。
她掌心干燥,只是有些凉,可轻柔的触碰却抚平了他心上褶皱。
晏映的眼睛都是光,有些新奇,也有些兴奋:“先生真的是我的夫君?”
“我真的嫁给了当朝太傅做夫人?”
“你不是在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