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咎没有说话,甚至控制着没有让她抬头?,他默然的态度令明曜胆颤,因此即使?身体的无力有所缓解,但她身上细微的颤意依旧未能?停下。
“还疼吗?”云咎感受到她在发抖,掌心?微动,片刻后,又是?一阵源源不断地神力涌向明曜的四肢百骸。
她听到他平静的声音,虽然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也确实不是之前那样疏冷压抑的语调,明曜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多谢神君。”
云咎感到少女柔软的银发在自己的掌心?小幅度地蹭了蹭,酥酥麻麻的,像是?小动物温软的皮毛。很乖,乖到令他生?出了一种……明曜离不开?他的错觉。
这种错觉的出现?很可怕,因为?随之而生?的,是?他心?底缓缓生?出的安定和满足——这种感受,是?在明曜未曾出现?的那些年里前所未有的,就好像是?她的存在让他生?出了鲜活的情绪,和显而易见的软肋。
而最关?键的是?,云咎知道明曜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温顺,其实也是?一种假象。纵然眼前的少女从外貌到性格都柔软得?像一团棉花,可云咎知道,一旦被她所认定的事情,哪怕艰难坎坷,哪怕会弄得?自己满身是?伤、众叛亲离,她也一定会去做。
之前,虽然云咎离开?了沧澜庭的法阵,可他神识却?也一直留意着其中本相之力的变化。
为?东海龙崽招魂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明曜却?真的做到了,那个法阵与她的本相之力休戚相关?,云咎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更?不知道她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因此,当他看到明曜小脸惨白,虚脱无力地走出沧澜庭时?,一时?竟很难说清他心?中生?出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至少,在听到明曜轻声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很想很想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分明是?她推开?他的,是?她不惜用神血损害自己的身体,也要逼他解除咒印。
而如今这样可怜兮兮地喊他的人,却?也还是?她。
云咎心?下思绪纷乱,却?半点也不曾表露在脸上,因此在明曜答话之后,彼此间蔓延的沉默又一次令气氛压抑下来?。
明曜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累的缘故,得?不到云咎的回应,她的眼睛又开?始发酸,她双手紧紧抱着手臂,又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云咎深吸了一口气,点墨般的眸望向她:“明曜,除了谢谢和对不起?,你现?在……已经不愿与我讲其他的话了吗?”
明曜感到抚着她头?顶的手轻轻移开?,她抬头?与神明沉静的漆眸对视,张了张口:“我、我……”
云咎俯下身,如瀑般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发上衣上的冷香将明曜盈盈满满地包裹,无可回避。
神明望着她有些躲闪的桃花眸,望着她苍白的脸,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后目光沉沉落在被她的小虎牙咬出一点齿痕的,饱满的唇上。
鬼神神差地,他凑近,伸手揽住她的脖颈,将少女整个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明曜全身僵硬地被他拥抱,如同石化般愣在原地。
“嗓子还疼吗?”云咎清润的声音,自她咫尺之畔传来?。
明曜下意识摇了摇头?,半晌才涩声道:“不疼。”
“以后,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逾矩的温暖只?保持了片刻,云咎似乎很快意识到自己动作的唐突,便松开?怀中的少女,像是?抚摸幼宠一般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回西崇山,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神明的语气太过温柔,几乎像是?诱哄,明曜感觉自己下意识就要点头?,她望着他的双眼,从中看到了很深的怜惜,可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情愫了。
那一瞬,不知为?何,明曜感到自己的心?脏蓦然向下一沉,失重?般悬在了深渊之上。
是?啊,此刻的云咎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曾经也是?半魔之身,不知道天道曾因为?她的身份,将她劈死在北冥,更?不记得?他们之间的那些情谊。
他还只?是?将她当成?西崇山的所有物,当成?一个一时?顽劣后,终究能?回到他身边的禽鸟。
“东海与北冥的事,你做得?很好,”云咎接着道,“冥沧已将所有魔魂重?新放入蛇骨保存,之后我会将魔魂带回北冥,并将双头?蛇封印于魔渊。”
他与沉默无言的她对视,清俊的脸上漾起?温柔而赞许的笑:“明曜,你救了很多人,等你再长大一些,或许也会有授封正神的机会。”
授封正神?她?
明曜仓皇地抬起?眼,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起?来?——不是?这样的!
她靠着冥沧一半的神血,靠着北冥精心?的照顾,才苟活至今,勉强得?到了天道的承认。在几个时?辰之前,她尚义正言辞地说出那句“若天道有错,便反了天道”,而今,又怎可能?乖乖接受天道的册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