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咬了咬唇,仰头望着神侍,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有退让:“我有名字的,我不叫小鸟。”
神侍愣了愣,忽而笑开了,她轻轻“诶”了一声,对上少女被阳光映照出明黄色光芒的双眼,语气说不上温柔,却也并不冰冷:“让我想想,你是叫明曜,是吧?”
明曜点点头,这才将扶着门框的手缓缓放下,她捏了捏裙角,刚想问什么,就听神侍又道:“可是就算你有名字,来了神界,又和其他小鸟有什么区别呢?”
神侍朝她弯眼笑了笑:“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神君凭着带你回来的机缘,还肯多顾着你一些。所以呀,你不要忤逆他,要乖乖听他的话。”
“为什么我要听他的?”明曜的手又搭在那门框上了,一双琉璃般剔透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我只是想回家看看。”
“回家?”神侍望着明曜的眼神中,忽然多出了几分她也分辨不清的情绪,“以后,你就把西崇山当做自己的家好了。而且你是出生在北冥的小兽,本来就是要受神明约束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不是魔又如何呢?云咎神君主惩戒,掌雷霆,唤风雨。一切天道神谕,都由他来执行,这世间的生灵,天生便得臣服于他。”
“天道神谕……”明曜闻言轻轻颤了一下,她经历太少了,除了北冥魔渊,哪里都不曾去过,什么都不曾见过。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到那虚无的“神权”,因此神侍只言片语便将她唬了去。
她垂下手,无措地退后几步,仰头看着门缝那边缓缓直起身的神侍,小声道:“如果云咎回来了,能不能让他见一见我?”
神侍歪了一下头,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嘴唇:“小鸟,我们得唤神君,不可直呼名讳。”
明曜愣住了,双眼满是迷茫——这个地方好奇怪,明明是有名有姓的人,却不可以被叫名字吗?
她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又问神侍道:“那我怎么叫你呢?”
神侍低头看着她:“神君尚未给我赐名,所以这并不重要。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姐姐。”
寝殿的大门关上了。那一抹直射在明曜脸上的阳光被挡在了门后,没有了光线的折射,她那双琉璃般的桃花眸便渐渐失去了明黄的光芒,乍一看,只比普通的棕瞳稍浅些许罢了。
明曜背靠着大门缓缓坐下,掰着手指一点点复习着这些天所接受的“新知识”:
“看不清时,是天黑;看得清,是天亮。”
“要听话,魔要听神明的话,大家都要听云咎的话。”
“不能叫云咎,要叫神君。”
她小声复述完这些信息后,便又仰着头,努力回想这是自己离开北冥的第几天。可想着想着,脑海中便生出一种针扎般的刺痛,那痛觉细细密密地滋长,像是要从她的头皮中钻出来似的。
明曜蹙起眉,不过片刻便挨不住了,她捂着脑袋倒在地上,满身冷汗,痛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好痛……明曜又痛了!救救我!谁来帮帮我”
人在痛苦难忍的时候最不设防,明曜抱头瘫软在墙角,蜷成紧紧的一个小团,银白的长发散乱,像是鸟儿挣扎零落的羽毛。
她痛得将死之际,玉白的宫门却骤然大开。明曜泪眼涟涟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白衣金带的男子正推门而入,他闻声侧头望来,一双沉静的墨色双眸好似深潭,无波无澜地落在明曜身上。
她没想到他竟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候回来,对上他的眼睛,心中忽然生出许多不知所起的懊恼。
可她尚未来得及端庄姿态,颅内的痛楚又一次潮涌而至,明曜一个哆嗦,生理性的泪水“唰”地淌落下来。
她抱着越发疼痛的脑袋,哆哆嗦嗦地唤了他一声:“神、神君,你救救明曜”
那男子没有回话,只轻轻翻转了一下殿门上镶嵌的玉璧。
寝殿明暗忽变,一切光亮都仿佛被那巴掌大的玉璧吸收,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云咎在明曜身前蹲下,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不过片刻,她感到一股温暖清润的气息自她颅内渡过,瞬时抚平了痛意。
明曜长长松了口气,失力般撑着地,缓了片刻,她才想起那神侍姐姐的话,觉得自己还是得对云咎更敬重一些,便小声道:“多谢多谢神君。”
云咎应了一声,目光自她额前散乱汗湿的银发上移开,扫过她因痛楚而蜷缩在纱裙之下的双足,最后投入了昏沉沉的黑暗中:“能站起来么?”
“能。”明曜挣扎了一下,脸色苍白地直起身子,忽而想起正事,艰难道,“您……您是因为我才回来的么?”
他等她整理好坐姿,才重新垂眸望向她,声音平静到近乎冷淡:“你让神侍来找我?”
“是的……我、我是想求求您,能不能让我回北冥看看。我已经离开家好久好久了。”
她掰着手指递到他眼前:“七天,按照你们这儿的叫法,我已经离开七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