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曾经那个关于深海,关于他的梦境,成?真。
接下来几日的光阴飞逝而过,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的地方,看过许多不曾见过的人间烟火。
第二日,她与神明前往凡人修建的寺庙求签,在参天的银杏树下祈愿,攀着梯子?将落了名字的红绸挂上了最高的树枝。
那日的天气很好,红绸在金黄的树叶间映着蔚蓝的晴空飘荡。凡人相?信将高处寄相?思,将心愿挂得越高,越能被高高在上的神明看见。
可是神明的所求又?寄于何处呢?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越是深切而难以触及的心愿,越会寄托给虚无缥缈的存在。
于是云咎将红绸也挂上了最高的枝头,抱着和?那日圆月夜,强引神力推动花灯一样的心思。
不可说的愿望,不能说的心念,会被冥冥之中?,比他更强大,更仁慈的存在察觉吗?
神明自私的心愿,也有实现的可能吗?
第三日,他们去逛了人间的市集,看到沿河的街角桥头蹲满了卖乌龟的摊贩。那些小乌龟挤在小小的木桶中?,沿着桶壁爬上来一点儿,又?重重地跌回底部。云咎察觉到明曜的神情瞬间低落下来,于是,他们在听说这?些小乌龟可以买下放生后,将目之所及所有的乌龟都?包了下来。
第四?日,他们在酒楼下听了一整日说书,明曜迷上了那些动人心魄、缠绵悱恻的故事,在暮色四?合的时候拉着云咎,按照说书先生指的方向一头栽进了书舍,眼?睛不眨地买下了十几册话?本。
第五日,他们原本打算动身前往馥予所说的那个温泉,明曜却在马厩旁看到了一只后腿微跛,毛发?脏乱的小狗。它似是很亲近她的样子?,湿漉漉的鼻尖一下下地蹭着她的手?指。她费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将它清洗干净,最后蹲在地上,一边给小狗喂着肉汤,一边仰着无辜的桃花眼?问他:“我……能将它带回西崇山吗?”
云咎看着她随着他的沉默而逐渐暗淡的眸子?,微微抿起唇,不发?一言地回了厢房。
月满则亏,满月后的秋夜终究带着几分萧索,明曜回到厢房时,一眼?就看到了云咎坐在庭院中?的背影。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柔软的雪白长袍,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他墨黑的长发?完全披散在肩头,像华贵的绸缎般,被清冷的月辉笼罩着。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伸手?轻轻环住云咎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对?不起。”
云咎方才似是在出神,陡然?被她拥住,竟微微地怔在当场。
明曜的目光落到他的袖侧,见他一手?握着一把梳子?,一手?则紧紧攥着什么,而他在她的视线下,微不可觉地动了一下,那紧握成?拳的手?被广袖掩住,他神态平静地回应她的话?:“为何要道歉?”
“我当时忘记了……西崇山的结界未开,贸然?提出将凡间的生灵带回去,应该会让你为难吧。”不知从何时起,云咎身上的香已经散去了很多,明曜坐在他身旁,才发?现他的身体冷得反常,就像是一块没有温度和?心跳的玉。
她的心无端空了一拍,脑海中?不知为何又?浮现出他昏迷时的那副样子?来。她下意识去触摸他的掌心,却被他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去。
云咎放下手?中?的木梳,抬手?轻轻抚上明曜的脸颊,他静静地看着她,眼?底似乎凝着化不开的悲伤:“应该是我向你说对?不起……明曜,你想?要的东西,我总是给不了你。”
“我想?要的东西……”云咎此刻的模样太过破碎,明明二人靠得那样近,明曜却觉得自己又?一次与他相?隔千里。
她能够感觉到,自从黑凇寨出事之后,自己对?于云咎的依赖便越发?加剧。他的存在暂时地缝合了她的伤口,得以将她从黑凇寨的那个雨夜中?拯救出来,所以在这?些日子?里,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他向她隐瞒了一些事,可是她并不敢过多地追问,为了自己一点点为数不多的安心,她乌龟似地躲在和?他共同?搭建的甲壳中?,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彼此的伤口,若无其事地,装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
可是随着她前往月隐峰的日子?将近,明曜心中?的不安又?枝枝蔓蔓地生长开来,那种荒芜的情绪随着云咎此刻的神情达到了巅峰。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在安抚他的同?时,也试图说服自己:“我想?要的,已经在我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