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州被父亲的威视吓得一愣,略微弯腰,双手举高过头顶,深深拜了一揖,态度诚恳:“小生唐突,先生莫怪。”
李神医恍惚间回忆起不久前,这人是怎么站在月色下,顶着一张俊脸对自己恐吓说:“是我抱着你上马,还是拖着你在马后?神医你怎么选?”
他打了一个寒颤,慌忙说道:“不怪,不怪,犬子说的没错,枉我被称为神医,可面对此疾却无能为力。”
定安侯这两日已经失望过很多次了,当下也只是苦笑道:“叨扰神医了,张管家送人!”
孙氏瘫坐在地上,尽管木板上铺陈着波斯地毯,可她依旧感觉脚底发凉,崩溃的脸色发白。
姜文州刚想蹲下身子去扶母亲,突然听到床上的人开始尖叫。
姜月时脸色发红,手脚不受控制地乱颤,将仅剩的一条被子踢开,喉间是一声声凄厉的叫声。
“哼呜——”尖叫声中伴随着歇嘶压抑恸哭,让人心头发紧。
孙氏也不顾及自己的情绪,起身紧紧抱住女儿,以防她抓伤自己,定安侯则拿过一旁的粗麻绳和姜文州一起捆住她的手脚,三人不动声色间的默契,是背后更为惨厉的事实。
热闹的上元节通宵达旦丝毫没有沉寂的趋势,疲惫不堪的一夜过去,定安侯的小女儿是个疯子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大清早,侯府的仆人都跪在庭院里,上头站着一宿没睡的定安侯,此时的他怒火正在燃烧。
“我供你们吃,供你们穿,还给你们月银,把你们当家人看待,可你们呢,吃着我府里的大米饭,转头揭我们的短,小姐平日里对诸位的好,还换不来一点情分吗?”
定安侯怒吼完这一声,差点站不住,还好张管家及时扶住。
他失望的眼神一一扫过下面跪着的众人,恍若千斤重,压得他们直不起头。
“都驱逐出府吧。”
良久,那道目光消失,唯于空中一声叹息。
张管家狠厉地剐了背后跪着的人一眼,才看向侯府侍卫,示意他们上街将那些还在以讹传讹的人抓起来。
风声是谁走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今如何遏制越来越离谱的谣言。
可造谣全凭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本来是雷声大雨点儿小的事,搁在侯府就不一样了,平民百姓对侯府千金是个疯子的听闻很是感兴趣,那些听话听半句的大爷大娘将这个风声推向顶端。
于是那些在江湖行骗的神棍、道士像闻着味儿的狼,伺机出动了,势必要狠狠宰侯府这只“大肥羊”一顿。
定安侯也是走投无路了,所有的大夫都不能拿出个法子,也不能放任小女这样下去,所以他一一迎接了那些神棍,再次次好颜相待道士。
他心里明白这些人大多数是奔着钱来的,但万一呢,万一谁真的有法子呢。
他总是看着那些神棍在空中乱笔画一阵,再“不好意思”地离开,心里唯一的希望也落空了。
昨夜豪掷千金的卖灯笼老板仰躺在定安侯府的对面一栋房子屋顶上,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将满手的油污随意地擦在身上今日穿着的灰色直裰上。
此时的他不再是那身怀万贯的富商,而是深藏不露的道士。
赵子恩眯了眯眼,像是在等待着某个时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