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咎走到她身旁,望着明曜掌下四脚长短不一的木椅,愣了一瞬,声音中都透了几分迟疑:“如何睡?”
明曜歪头望向他,疑惑地炸了眨眼睛,随后她一面合上屋门,一面将云咎推到窗前。
须臾,屋内明亮的辉光一闪而过,一只漂亮轻盈的蓝鸟,无声无息地落在那椅子上。
蓝鸟明黄的双眸朝云咎眨了眨,随后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将头埋进羽毛——这般动作之下,那椅子竟然纹丝不动。
云咎这才回过神,他望向一边柔软整洁的床榻,心中泛起些许波澜——自己这是被她照顾礼让了?
神明在窗边站了很久,望着明曜蜷缩成一团的身子,神情逐渐温柔下来。
“叽?!”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明曜感觉自己突然悬空,被一双手捧着放到了什么软乎乎的地方。
她茫然而困倦地睁开眼,对上云咎无波无澜的视线,他垂眸望着她,淡淡道:“你已占了我寝宫床榻那么久,不差今日一晚。”
明曜这一觉睡得极沉,破旧的木门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她竟也不曾醒转。只是隐约间,她总感到脊背发凉,黑暗中又似有一道阴沉森冷的目光,正定然望向自己。
即便在梦中,她依旧自那目光中感受到了威胁。明曜的眼皮跳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瞬,一只冰冷的手掌缓缓贴上蓝鸟背部的羽毛。
她猛然睁开眼,周身绒羽炸开,甚至没看清眼前的景象,便饱受惊吓地朝陈旧的房顶撞去。
须臾,那冰冷的五指迅捷如电,一把扯住明曜尾部拖曳的尾羽,施力狠狠将她从半空拽落。
蓝鸟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华光闪过,明曜化为人形,反身抬腿朝下踹去,同时慌张地尖叫道:“云咎!”
话语未落,那寒凉如铁的手掌紧紧扣住明曜肩膀,拖拽着少女娇小的身躯直直朝地面猛掼。明曜仰面摔在地上,后脑勺被那一记撞得发蒙,吃痛的目光却终于与那双手的主人相对。她惊惧地盯着眼前人,将出未出的尖叫被死死卡在喉咙口,颤颤地,最后只发出了一声虚弱的轻哼。
明曜盯着半跪在她身前,紧紧束缚着她的人,竟然是不久之前的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奶奶。
老人指甲尖利,手掌力量强得异于常人,少女的脖颈被她攥握在掌中,不过片刻便窒息得近乎晕眩。
她用力扣着老人的手指,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淌落,茫然又惊恐地用余光扫视着房屋——为什么云咎此刻竟然不在此处
“救……”明曜的脸颊憋得通红,张了张口,许久才费力地吐出两个字。
老人眼球浑浊,阴冷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她细细分辨着那两个字,脸上忽然扬起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来:“蠢孩子。”
这是老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无比嘶哑,比起老妇人的声音,更像是一只牙牙学语的怪物发出来的嘶鸣,奇异的是,明曜在那个瞬间竟然听懂了。
桀桀笑声自老人空洞的喉道传出,那怪笑诡异、森冷、悠长,似乎只有生活于黑暗山洞中的某种非人生物才能发出这样惊人的声响。
伴随着那笑声,明曜分辨出老人模糊不堪的声音:“你想让他救你,可他却会害死你啊。”
明曜奋然挣扎起来,可她的力量在这古怪的老者面前全然不值一提。老人微微用力,尖利泛黄的指甲划破少女颈部细腻的肌肤,倏然滚落一串鲜红的血珠。
伴随着皮肉上的刺痛,明曜逐渐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瞬。求生的意志刹那席卷了全身,她骤然低下头,这动作令她脖颈的伤口越发严重,她忍着疼,一口死死咬住了老人枯朽的手腕。
虎牙刺破肌肤经脉,浑浊暗红的鲜血在片刻后淌入明曜口中,那血液并不新鲜,腥臭的气息汹涌弥漫,呛得她眼泪直流,幸而在她反胃作呕之际,那老者终于吃痛般撤开了禁锢她的双手。
明曜沉寂推开她,一边干呕一边踉踉跄跄地起身夺门而出。
沿海区域的深夜十分寒冷,她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向前奔去,眼前一片模糊,太阳穴如擂鼓般突突跳动。
四周静谧,禽鸟的跑动声又轻,因此身后急追猛赶的脚步声,便越发令明曜心惊胆颤——这哪里是一个老人可以跑出来的速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