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么能这样说?”
明曜在门外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抬手掀帘而入。进入内室的刹那,一股药香连同久病缠身的复杂气息扑面,明曜呼吸一滞,抬眼只见那小姑娘,连同榻上面色蜡黄憔悴的妇人也一道朝她看过来。
她顿了顿,替小女孩解释道:“姨姨,那玉是我给她的,不是她偷的。”
妇人被眼前这少女艳丽逼人的容貌怔得回不过神,许久后才连咳带喘地直起身,拍了拍小女孩:“谷莠,你快给姐姐去倒杯茶。”
“娘……”谷莠有些踌躇地看了看母亲,目光落在那两块玉石上,生怕她退了回去,磨磨蹭蹭着,一时竟梗着不愿意起身。
妇人见她那样子,双眉蹙得更紧:“叫你去煮茶呢。快去。”
明曜站在榻边,此时也听出妇人是故意遣那孩子离开,便朝她点了点头,比着口型道:“放心。”
等小姑娘出了内室,那妇人果真将手中的玉石塞回她手里:“姑娘,你的玉,我们不能要。”
明曜将那两块石头推了回去:“谷莠确实救了我的命,这是她应得的。”
“她这样大的孩子,孤身求存尚且艰难,又救得了谁的命呢?”妇人摇了摇头,显然没将明曜的话当回事,“姑娘,我知道你是看她可怜。可是无功尚不受禄,何况收你这样好的玉?谷莠生在我的肚子里,是她苦命。可就算命苦,我也不许她偷,不许她骗,不许她收非分之财。”
“人生在世,不讲义,至少也要讲个信,这是立身之本。哪怕我哪天不在了,谷莠凭着这点儿良心,便也能活……姑娘,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或许是因她从未听过这话的缘故,明曜被妇人一番话慑住,只觉得舌根发酸,许久才小声道:“她……她比您想的要懂事得多。她没有骗我,我也没有骗您。今日我在山上遇到坏人,是她将我带去一个藏身之地,才逃过一劫。”
妇人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面色终于和缓下来:“竟是如此……她确实有些小聪明在的。”
一番对话结束,明曜又在妇人床头坐了一会儿,或许是看她拘束,女人又絮絮问了一些情况,明曜不知如何该解释自己的身份,只是微垂着脸摇头。女人似从她只言片语中了然了什么,移开话题,又同她讲她的育儿之道。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少女之时,陷入情感牵绊何其正常,只是切莫为了一段感情抛父母,弃亲族,最后弄得连自己都丢了——若是遇得良人倒也罢了,遇人不淑,才是真的冤孽呢。”
她这话说得颇有深意,字句之间更仿若有亲身之感,明曜听得心中难过,坐了片刻便起身道:“我去看看谷莠。”
一掀帘,却不见小姑娘的身影。明曜的目光落在桌面空荡荡摊开的衣服上,心中了然,倒了杯温水给妇人送了过去。
日暮时,谷莠提着两大包药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家,那张黑瘦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像是幼犬般热气腾腾地凑到她母亲身边:“娘!我将之前大夫开的方子都买回来啦!”
妇人知道她是怕自己将所有玉石都还给明曜,于是趁机将剩下的拿出去当了,可她听了明曜的解释,哪里还能再严词责备?于是只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你。”
“这些药可还够?”明曜问,“你还差钱吗?”
谷莠拉着她的袖子跪倒在地,猛地磕了几个响头:“小明姐姐,您是我的大恩人!我去当铺,遇上了沧州薛家的夫人,她说这些石头好看,给了我好多好多钱……”
她顿了顿:“大夫说,配半年的药都够了。”
明曜听了这话也高兴,匆忙拉她起来,那妇人听了这话,脸色却白了:“沧州薛家……”
她捧住谷莠的脸:“谷莠,薛家夫人身旁有没有其他人?她问了你什么?有没有问你这些玉石的来历呀?”
谷莠点了点头,机敏道:“我只说是山上捡来的。她身边的人只跟着一个老管事,当铺外还停轿候着几人,我没瞧真切。”
妇人好似些微松了一口气,却抿着唇,依旧惴惴不安的样子。
谷莠道:“阿娘……薛家夫人……怎么了吗?”
妇人摇了摇头:“无事。”
明曜无处可去,加上手臂上的伤势还没恢复彻底,当晚按约定那边便在谷莠家中住下。她的本相之力已经恢复了些许,于是忍着痛擦干了伤口周围凝结的血迹,一点点引导着灵力愈合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