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半天,在我儿子身上又是装这个又是安那个的,还说要往骨头里打钉子,我还以为他多厉害,结果昨晚才跟我说实话,他说这个病无药可医,让飞扬想吃啥给他吃点啥,开开心心的,这不是放屁嘛,我儿子除了骨折什么毛病都没有,他这话简直是危言耸听,简直就是……”
清音没记错的话,脆骨病最基础的治疗药物是双膦酸盐类,要到九十年代才能被发现,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那都属于新药,进不进自保都不知道呢。
他骂骂咧咧,清音就看着他,把他看得不好意思。
沈洪雷挠了挠后脑勺,空气中似乎能看见飞扬而下的头皮屑,“以前是我不对,我没搞清楚状况,那个博士治不了,我回头找张专家,张专家说他也治不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你。”
原来如此。
清音就说嘛,他急慌慌过来,原来是在好几l个地方都被“判死刑”了,这才来找自己死马当活马医。
可对不住,这个病清音还真治不了。
“啥,治不了?你怎么也治不了,老刘不是说你是厂里的神医吗,你连石厅长家那样的病都能治,我儿子就是个骨折,怎么会治不了?”
“如果你还是介意前不久我们之间的不愉快,那我向你真诚道歉,是我莽撞,但孩子是无辜的。”他硬着头皮,当着众人
面道歉他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清音却摇头,“我跟沈副厂长之间并无私人恩怨,工作风格不一样这是人之常情,大家在一起就是要相互磨合,相互适应,才能共同进步。”
沈洪雷没想到她话还说得挺漂亮,心里倒是相信刘厂长说的,她对事不对人,“可你为什么不给飞扬治病?”
“因为我真的治不了,他生的是心病。”
“心病?”沈洪雷眉头一皱,不解。
清音叹口气,这是她从上一次骨折时候发现的,所有人都对他连续骨折多次这件事关心备至,唯独沈飞扬本人,似乎觉得是一件很平常,很好玩的事。
而且每一次骨折都集中在下臂,那个地方骨折了,他就不用上学不用写字了,同样是四年级,大丫前几l天感冒请了两天假都在家急哭了,说回学校会不会跟不上同学的进度,可沈飞扬却不以为意。
他不是自信,他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读书这件事。
清音跟他聊天,聊什么都行,一旦聊他爸和读书这两件,他脸上就会有掩饰不住的愤怒和厌恶。这说明,他非常厌学,而厌学的原因或许还跟他爸有关。
“沈副厂长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您单独聊两句?”其他人全都识趣的离开诊室,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我怀疑,飞扬的骨折不是病,是他故意弄的,前面两次不确定是否故意,但最近三次绝对是故意的。”也就是自残。
沈洪雷眉毛竖起来,像两把又长又油腻的刷子:“怎么可能,他又不傻,怎么会故意把自己弄骨折!”
清音不说话,就看着他无能狂怒,心里也是叹气连连。沈飞扬这孩子,真是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连国外回来的留洋博士都被他蒙混过关,现在肯定正在暗自得意吧?要不是她几l乎每一次都把过脉,清音也差点被骗了。
“病人的嘴会说谎,但脉象不会。”
沈洪雷一头雾水,“到底啥意思,一会儿说他故意弄骨折,一会儿又说脉象,难道你从脉象上就看出他说谎?”
“正常来说,如果他真的是容易骨折的体质,那他的肾脉应该会很虚,可他的肾脉并没有那么虚,甚至在同年龄段的青少年里算正常的,那天我说他肾虚,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这就很反常。”
“反而是他的肝脉,肝虚和肝郁同时存在,肝血虚则不养目,他平时是不是经常揉眼睛,感觉眼睛干涩,最近视力下降还挺明显?”
前面的沈洪雷听不懂,但后面的却是明白了,“对,这段时间我也发现了,他晚上看电视总是眯着眼,我说带他去配副眼镜,他就大发雷霆……不瞒你说,这孩子的脾气是有点大,明明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
清音抓住一个关键词,“晚上?”
“对,白天我看着倒是正常的。”
清音想起来,这几l次骨折,每一次都在晚上。
“刚才人多,我不好说,你说他前两次不确定是不是故意弄的,我想起来,去年发生第一次的时候,那天我……嗯,我在外面有事,听说他骨折了,就赶紧上医院,我是真的很愧疚,这孩子从小由我带大,我本来以为他很赞成我……嗯,反正就这样,后来又有一天我不在家,他又骨折了。”
清音没亲自养育过叛逆期的孩子,但在临床上见过不少,“他这个年纪,叛逆点也是正常的,只要家长平常心对待,尽量少跟他正面冲突。”
“他以前的班主任也这么说,我何尝不是?他说什么我都忍着,不跟他冲突,其实有几l次,我都忍不住想大耳瓜子呼他。”
“对了,沈副刚才说的这两次骨折刚发生的时候,您在哪里,正在做什么事?”
沈洪雷老脸一红,抓耳挠腮:“这……这……跟他的病有关吗?”
清音见他还在回避这个问题,也有点生气,怎么没关,最初的两次骨折才是他“生病”的缘由!!